奉剑吐了吐舌头,道:“不是啦,是奉剑方才碰见陈珏,又看到小姐的这些手稿,才想起这事。不过这家伙倒是带了一个好消息,就是二公子已经找到庄主了。”
什么?!
美仁瞠大了双目,盯着眼前的字,稍稍使力,那张纸便被她扯破了。
“真的,那太好了。既然找到了,怎么不接回来?”美仁忍着心中的不快,脸上堆笑。
“详细的奉剑也不清楚,只是听陈珏说了二公子在四小姐去逝的前两个月就已经找到了庄主。陈珏那家伙你也知道的,说话只说一半,剩下的问了他,他死活也不肯多说,二公子应该是自有打算吧。”
原来景升早已找到了明经堂,却一直不告诉她。难怪她找了那么久明经堂的下落却找不到,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美仁紧捏着双拳,qiáng制着心中的怒气。
当晚,美仁再见景升,他依然对明经堂的事绝口不提,美仁也没有主动提及此事。次日,她废了一番心思,让侍书去打听,不久便知道了明经堂的所在之地。
当她赶到那里,只是西郊一个比较偏的一个院宅,院门紧闭,从外面看,只当是一户家道中落的人家。
景升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瞒着她?
带着诸多不满,她轻推了开那院门。院门未落栓,她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入院,她便怔住了,这里的格局,花糙树木,竟然同竹芙园一模一样,那竹亭,那竹桥,还有那回廊。
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景升不知从何时就开始瞒着她这件事。
往前迈了几步,依据竹芙园原来的格局,她试着从自己原来住过的那个屋子开始查看。
这时,一个身型粗犷的男人双臂抱剑出现在她面前,道:“这位姑娘,这里是私人的住院,你是怎么进来的?若是姑娘走错地方,那么便请回吧。请!”
这人对她做了个请势。
只是眈了一眼,美仁便知这人是个练家子,功夫也绝对是上乘,景升将明经堂安置在这里,为何要让这样一个武功高qiáng的人来守着。
她很镇定,直接声称:“是明公子让我来的。”
满脸疑惑,那人望着美仁的衣着,根本就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儿能穿戴的起,但之前来的好些姑娘不是受伤,便是受不了那间屋子,没多久都离开了,或许这位衣着华丽的姑娘是恩公特别请来的人也没错,于是便道:“姑娘是新请来的?”
新请来的?
当下明白,她便接道:“正是。有劳这位大哥领路了。”
“原来如此,”那人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十分有礼,“姑娘这边请。在下万镖,排行老七,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唤万镖一声老七即可。敢问姑娘尊姓?”
“哦,姓向。失礼了。”
“向姑娘,这边请。”
“好的。”
万镖领着美仁到了一间竹屋,这间竹屋在竹芙园的时候是间空屋,据说是风清影生前所住的屋子。立在屋前,美仁心中又是一阵刺痛,明经堂与风清影本就是夫妻,他会住这间屋子也无可厚非。
深吐了一口气,美仁方要推门进屋,那万镖却道:“向姑娘万事小心了,有何事请务必叫老七一声。”
万事小心?美仁不解,虽是疑惑,仍浅浅一笑:“多谢。”
推开屋门,屋内漆黑一片,屋外则是阳光明媚。美仁皱了皱眉,看清屋内的陈设依旧全是竹制,与竹芙园惯有的摆设并无不同。
走进屋子,她才发现,竹窗之上都挂着黑色厚重的布帘,难怪屋内遮的见不到光。她方想揭了那几块厚布,却听见一个粗重的声音吼道:“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是明经堂!
寻声,美仁见他蜷缩在chuáng角,手中不知抱着什么东西。他的头发凌乱不堪,披散着遮住了整张脸。喉咙微动,她屏着呼息,缓缓地走向前。
“叫你们滚出去,听不见吗?”他的头抬起来了,一张削瘦的脸满面胡渣,露出的皮肤苍白得吓人。
这还是她曾经见到的那个曾很注重外表,一直以来都喜欢gān净清慡的明经堂吗?
“清影?”他看到了美仁,突然跳下chuáng,只是眨眼便立在美仁的眼前,急道,“清影,你回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瞪大了双眼,美仁先是愕然,随即愤怒地推开他。
他是不是疯了,还是眼睛坏了,竟然叫她清影,他竟然叫的名字是风清影。
“啊,看我老糊涂了,差点压着轩儿。看,这是我们的轩儿,他真的好小,我都怕弄伤了他。这眼睛,像我,还有这鼻子,这嘴巴,啧啧啧——像你的也就是这肤色和头发了,还有这尖尖的小下巴,不行,他太瘦了,我一定要将他养的壮壮的。”
明经堂抱着的是个玉观音,他却叫那个玉观音是轩,他将玉观音当做是景轩了?
美仁望着在不停傻笑的明经堂,喉中犹若堵了一样东西,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他这种样子,还有那个万镖叫她万事小心,指的就是他疯了吗?他怎么好好的会疯了?为何她千心万苦地找到他,想问他当年的事,他却疯了,还拉着她就叫风清影的名字,那她娘呢?她娘呢,算什么?
“不行,轩儿该睡了,我不能这么抱着他,这样他以后睡着都要赖在人的身上了。”明经堂将那尊玉观音轻轻地放在chuáng上,小心的盖着被子,坐在chuáng上傻笑着。
美仁直觉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她走向前,立在他的跟前,道:“明经堂,你可记得我?”
明经堂抬首,望向她,一脸错愕,随即一阵惊喜,起身便大力的将她抱在怀中,道:“惜儿,真的是你吗?你去了哪里?我派人四处找你,都寻不着你,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挺着个肚子,就快要临盆了,还到乱跑,就算你再生我的气,可你也要为自己想想,为咱们的孩子想想啊。惜儿,惜儿,别再走了,别再和我呕气了,我真的好担心你。”
美仁浑身没了力气,倒不是因为她被明经堂抱得透不过气来,而是他这样深qíng地叫着娘,让她的心都揪住了,忍不住哭了起来。
“惜儿,你哭了,别哭,哭了伤身,小心动了胎气。”
孩子?为何他关心来关心去的却是孩子?
美仁猛地推开他,道:“明经堂,我只想问你,当年从天一谷离开之后,那本天一圣经呢?你放在哪了?”
一听到天一圣经,明经堂就变了,语气极为冷淡:“天一圣经?天一圣经不是被你给烧了吗?你怎么还会问我要?”
烧了?可悦姨明明说是娘给了她啊?这时的明经堂完全没有方才那种疯劲,美仁只觉事qíng的真相就要破土而出,急道:“我千心万苦,拼尽xing命拿回来的天一圣经,我怎么可能会烧了?定是你藏起来了。”
明经堂反驳:“千心万苦?拼尽xing命?对,我承认是你冒着被逐出族内甚至丢了xing命的风险偷回来的,虽然你是为了我去偷的那本圣经,可你得到了那圣经之后也并没有jiāo给我,不是吗?”
原来娘真的是为了他去偷的。美仁一个踉跄,往后退了数步,咬着牙,继续她的猜测:“我怎么可能没有给你?既然我都是为了你偷出来了,我为何不给你?”
“你口口声声对我说那是一本邪书。对,那武功是邪门了点,竟然要人散尽全身的内力,从头修炼。我承认我是害怕了,我怕废了我这一身好容易修炼的武功,却没法练成那功夫,或是练不成,但我没说不练,我只是在考虑,可你却趁我走神之际,一把火烧了它,是你当着我的面将它给烧了的,难道你忘了吗?”
他说的没错,谁愿意冒险将自己的武功散尽,重新开始?娘为了他去偷圣经,背叛了族人,但为了不让他练这武功,却又烧了圣经,却弄成了那样的下场……
“那是为了你好,不然,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美仁忍不住大叫出声。
“为我好?我根本连那圣经里记载了什么都没看清,却被你一把火给烧了。如今,你还为了这事再反过来怪我?”明经堂bī进美仁,单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只需一用力,他便会捏断了美仁细脖。
只不过为了一本圣经,他竟然可以对娘下手,他根本就没有爱过娘,自始自终,只是为了那本圣经,可娘却为他失了xing命。
双手死抠住明经堂的手,拼劲了力气,美仁高声叫道:“你杀了我吧,你最好杀了我!反正我在你眼里看来,不过就是个野种,没人疼没人爱的野种。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娘,也没有爱过我。我算什么?我算什么?你有拿我当过是你的孩子吗?你说你有找过我们,可我和我娘在杭州待了那么久,凭明家在江北江南的势力,怎么可能找不到我们?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找罢了。你的女人那么多,你在乎过谁?”说着,两行清泪顺着她那胀红的脸颊滑下。
第二十四章 谁是谁非(中)
倏地,卡在脖子上的力道没了,双肩被扶住,美仁看见明经堂的双眼,那里面透着惊慌,透着悔恨,面部表qíng痛苦,只听他喃喃地道:“符衣,是符衣吗?真的是你吗?爹不是不爱你娘,爹也不是不要你。是你娘的脾气太倔了,她下定决心做的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当初我不知道怡悦是她的妹妹,不知道她是为了圣经而来的。可你娘知道,你娘什么都知道,却埋在心中什么都不说,叫我qíng何以堪?”
美仁大力地推开他,冲着他尖叫:“借口,你这都是借口。你根本就没有把娘放在心上,悦姨那样一个风qíng的女子,你怎么可能会放过?是你自己风流滥qíng,娶了一个又一个,只要你看上的,你想尽一切法子都要得到那个女人。”
明经堂气极,捏紧了拳头,青筋bào露,怒驳:“你、你给我住口!男人有个三妻四妾,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一个家族为了开枝散叶,是男儿的都会多娶妻室,为自己的家族多留血脉。我身为明家的子孙,是在做为明家有利的事,这有何不对?在你娘没有进明家门之前,她就已经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我有妻室,有子嗣,这些她都是知道的,而我对她也从未隐瞒过这个事实。”
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事?美仁的心凉了,原来在他眼里,娘除了是风清影的替身,还有就是能为他们明家开枝散叶……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美仁捂住双耳,随即又指着他吼道,“当初,我会到明家,是对你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你是爱娘亲的,是爱我的,可如今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是你害死我娘的,若不是你的贪念,若不是你哄骗我娘,她根本就不会去偷天一圣经,她也不会为了你和悦姨弄得姐妹都没的做。而你,你又给了她什么?对她又怎样?她为了你牺牲了一切,原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可以托付终身的至qíng至爱,可你呢?却是将她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你知不知道?她死的时候连具全尸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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