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那庄姓公子,轻啜了一口,皱了皱眉,便道:“抚州修水双井茶。”说罢,也将杯底展现于众,确实是抚州修水双井茶。
再接着便是吴公子,只见他同样是轻咂一口,方道:“绍兴会稽山日铸雪芽。”
轮到美仁了,她嘴角轻抬,挑了一杯离得最近的茶盅,耽了一眼那汤色,将茶盅放在鼻下轻闻,茶香宜人,并未啜尝,便开口道:“dòng庭山水月茶。”
场下众客又是一片嘘唏不已,都鄙夷这小子连尝都不曾尝,凭什么判定茶名。
扬了扬眉,美仁一口饮尽水月茶,将杯底展献于众,当真是那dòng庭山水月茶。
场下的众客又是一片惊呼。
向昕坐立不安,整个心都跟着悬了起来,当杯底答案揭晓后证实了美仁所猜无异,才惊觉自己竟然不是很了解她,迷一样的她,这一面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淡淡的眉毛,弯弯的宛如远山黛青浮光掠影,晶莹的眸子流转出聪颖的淘气,饱满而自信的双唇,不曾着色,却红艳yù滴,真个天然偶成,不可仿之。
二楼一直立于扶栏之前的景升,嘴角微扯,轻喃一声:“只喝白水?原来是个茶中高手。”
苏素姑娘再次举起一杯,道:“庐山云雾茶。”
庄公子道:“北苑龙茶。”
吴公子道:“西湖香林茶。”
这一次,美仁举起一杯,轻尝,朗声道:“南郑汉水银梭。”
又轮着苏素姑娘:“抚州兴国岩銙。”
……
几轮下来,到了第八杯,庄公子首先战败下来。到了第九杯,吴公子的味蕾也已辨别不出口中的茶味,手微颤,吱唔了半天方道:“巴……巴……巴岳玉露。”
吴公子却迟迟未将杯底现于人前,这时,便听美仁朗声笑道:“呵呵,吴公子,客气了,我这杯才是恭州铜梁巴岳山的巴岳玉露。”说着,便将自己手中的杯底展现给他看,且眼明手快的将他手中的杯盅夺了过来,反过来一看,大声道了茶名:“原来是盘毫。”
当下吴公子的脸色便是青一阵紫一阵。
庄吴两人在京城算是一等一斗茗高手,这厢被美仁一阵奚落,心虽有不甘,但仍不得不愤恨地甩了甩衣袖,下了高台。
“看不出来这位向公子,年纪轻轻却有这等魄力,苏素佩服。”苏素一声媚笑。
美仁轻睨了她一眼,淡淡回应:“过谦了,苏素姑娘,还是请吧,茶凉了便不好喝了。”
嘴角的笑容微敛,苏素眸中jīng芒闪过,端起临近的一杯,一口仰尽,冷道:“南山应瑞。”
美仁看都不看她一眼,挑了一杯,悠然开口:“大理苍山雪绿。”杯底一现,苍山雪绿几个字赫然于上。
……
一番恶战之后,双方都是最后一杯了,谁胜谁赢就看这最后一杯了。
在场所有客人的qíng绪全都被调动起来了,之前每次轮着美仁,众人的目光都由幸灾乐祸慢慢转为失望,而这一次希望再度燃起,一个个瞪大了双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高台之上,时不时地还传出阵阵呼声:“快点喝吧。”
从刚开始地担扰,到眼下的放心,向昕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眸中神qíng更多了几分惊艳与赞许,聪颖如她,他不应该怀疑她的能力的。
一直坐着的景承终究也忍不住地起身,缓缓地走向那窗栏,憋了许久,方喃喃地开口:“二哥,若是换你与他对决,你能胜他吗?”
凝视着自信满满的美仁,景升轻吐了一口气,淡道:“不一定。”
不一定?对茶很有研究的二哥竟然说不一定?
摸着下颌,景承一直思索着: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一直待在暗处的另两位男子幽幽地轻啜着茶,只听其中一人问道:“煞,你觉得她们两人谁会胜出?”
另一人漠不关心,但仍是回应:“主人希望谁胜出?”
那人轻笑,一语双关:“唔,我在等。”
端着手中最后一杯茶,苏素扬起一抹yīn邪的笑容,高声道:“西湖白云茶。”
最后一杯,若美仁回答不出那是什么茶,便要输了。
对视苏素,美仁回以淡淡一笑,举起手中这最后一杯,正yù递至嘴边,只听“叭”的一声,手中的杯盅应声而碎,杯中的茶水溅了她胸前及手上全是,在众人的眼里看来,显得极其láng狈。
这时,沉寂已久的场下顿时沸腾起来,很快地便听见有人高叫起声:“他输了。”
“臭小子,快点脱衣服,给你大爷我磕头。”
“脱衣服,磕头。”
“……”
顷刻之间,场下的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向昕手中断成两片的木牌化成碎末,当下起身,孰知抬眸之际,不想正望见二楼之上立着两人,顿住了,qiáng抑下心中的一团火,狠捏了掌中的木屑,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又缓缓地坐了回去。
景承懊恼地吐了一口气,道:“该死的,改日我要这些guī孙子们,把银子全给我吐出来。”
双手撑着栏杆,景升跳望着一身láng狈的美仁,不语。
那两名来历不寻常的客人又是一问一答。
“煞,你赌大的输?还是赌小的输?”
“当然是大的,茶都没了,她拿什么赌。主人以为呢?”
“杯虽破,茶虽洒,却未必会输。”
老鸨金万花在心中惊呼:哎哟,我的亲爹哟,这怎么得了。三公子这位大神,她可是得罪不起,这位向少公子不仅是随他而来,还能拿到原本属于他的木牌,再笨的人也知道他们关系非浅。这会子,这位向公子当从遭人暗算,她万花楼怎么也脱不了gān系,这不明摆着是要她金万花的老命嘛。
扭着碎步,金万花连忙上前,扬起手中的绸绢,yù替这位不好惹也不能惹的向少公子擦净身上及手上的水。
倏地,美仁抬起的左手拦住了金万花的双手,一双如黑般的眸子透着冰冷的寒意,迸she出的寒光直she那一直在妖冶笑着的苏素。
刹那间,整个万花楼里的空气都变得萧杀起来。
苏素优雅一笑,道:“怎么?向少公子不肯服输吗?你的这最后一杯茶可是没得喝了。”
死丫头,竟然摆她一道。
以为她怡符衣在倚笑楼里白混了十年么。
死瞪着苏素的那一刹,她看清了苏素身后立起又缓缓坐下的青衫之影,愕然。
收回目光,美仁嘴角扯了一抹冷笑,再度望向苏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事不到最终,妄下定论,有些过早了。”
说罢,美仁抬起右手,轻舔了舔手背上还在不断往下滴的些许茶渍,未久,声音不卑不亢,大声说道:“岩岩有茶,非岩不茶。崇安武夷大红袍。”
这一声,将在场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这时,金万花咽了咽口水,疑惑地望了望眼前这位少年,又偷偷瞟了一眼楼上的二位,缓缓地蹲下身,将碎成几片的茶盅碎片一一捡起,拼凑起来。当杯底几个字现于眼前之时,她张大了嘴,望着美仁,一时间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场下的所有人一个个嚷着要金万花说答案。
憋了许久,金万花才转向众人轻道了一句:“大红袍……”
不可能!!
苏素在心中大叫着不可能,大步冲至金万花的跟前,夺过那个破碎的茶盅,在看清那拼凑好的茶盅之底,手指微颤,之前一直胜利在望的笑容挂了下来。
那破碎的茶盅之底正写着“武夷大红袍”几字。
无疑,美仁技高一筹,赢了这场对决。
苏素愤恨地瞪着美仁,咬紧了牙,为何她又输给了她?她不甘心,为何从小到大她都会输给她,她不甘心。
望着苏素怨毒的眼神,美仁知道她在想什么。
为何你会输?因为一直以来,你都太急于求成。
美仁在心中回道。
美仁眈了一眼僵立在那的苏素,对着金万花傲然道:“金妈妈,苏素姑娘的厢房在何处,有劳您带路了。”
说罢,轻蔑一笑,衣袂飘然,她挺直着身子随着一名红衫小丫头迈下了战台。
怡素永远都是悦姨心中的痛,因为这个女儿,坚qiáng的悦姨居然也会暗自伤心,也会暗自流泪。因为怡素从来不懂得悦姨的一片苦心,从来就不明白悦姨有多么爱她,或许只有等到失去的那一天,她才会明白。
愚昧,无知,不听话的丫头。
从再见到怡素的这一刻开始,美仁就知道,逍遥的日子再一次离她远去了。
第二十一章 何惧追杀
厢房内,一旁的熏香炉内燃着檀香木,缕缕香烟袅袅升起,满屋的香气徐徐不散。
美仁静坐在桌前,等待着怡素进屋。
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太多了,除了方才的茗战,她都觉得自己整个人是乱七八糟的。最让她感到心烦的是,她万万没想到那根万年朽木也会进这万花楼。
是为了跟踪她而进来还是跑来斗花魁的?跟进来做什么?
死木头,烂木头,臭木头。
气死她了。
正咒着向昕,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便听见金万花那让人起jī皮疙瘩的声音:“乖女儿啊,今夜你可要好好地伺候好这位向公子,知道吗?乖,进去吧。”
门开了,金万花一脸献媚样第一个冲了进来,眉开眼笑:“向少公子,苏素就jiāo给您了,今夜便是您的人了,您可是要好好地对待我们家苏素啊,姑娘家第一次……”
不想耳朵受折磨,美仁迅速地截了金万花的话,冷淡地道:“金妈妈,没你的事,你和这些个丫头们都可以出去了。给我把门带好了,要是有人来闹事,我唯你是问。出去吧。”
“是是是。”金万花陪笑了几声,点头哈腰逃似地出了厢房。
若大个屋子内,只剩下美仁与苏素。
眼前的苏素只着一袭轻薄的红纱,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地绾在左耳后,正别着那朵美仁送她的牡丹花。透过那层薄纱现出的曼妙的胴体,不难想象出那杨柳枝条一样的柔软胳膊,修长匀称的玉腿,会是多么迷人。
然而这一切对美仁来说,都毫无意义,只不过是一场作戏给别人看的笑话罢了。
苏素微笑着缓缓地走向她,绕至她的身后,蓦地,一双玉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自身后缠上了她,并且放肆地意图摸向了她“平坦”的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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