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儿,再过些日子,你就快十七了,可以嫁人了。” 景升的声音听上去浅浅低低的,与往日那种动不动就讥讽她的语调完全不同,想来当真伤得很重。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嫁人,留在家里很好,我就是要留在家里守着……守着爹和你。”景璇大声嚷着。
“唉……”景升叹了口气,便往外屋走去,却被景璇拉住衣袖。
“哥,你身子还没好,又要出去。你又想去哪?爹和鱼三叔回来了,生意上的事也不用你再cao心,你要去哪?我不让。”
“璇儿,别闹了。”
“你是不是又想去看他?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看的?那小子自私、无礼、傲慢、心肠还恶毒。上次,绝非我在做梦,就是被她给掐着脖子的,虽然我记不清那是怎么回事,但我有记得她那双充斥着魔血一样的眼睛……”
“璇儿,咳咳咳……”景升及时出口断了她的话,却因一时语急,又是一阵猛咳。
景升那一声声咳嗽声,让美仁猛的一揪,她又没要他救她,明知道自己的伤未全愈,还要qiáng出头。咬着唇,攥紧了拳头,她倚在那门扉处一动不动。她也不想那样无法控制不住自己,死丫头,说她什么自私、无礼、傲慢、心肠毒,难道她以为她明景璇就是好人吗?背后说三道四,也没见着留什么口德,还不是小人一个。
“哥,对不起,我又惹你犯急了。其实你也不用担心的,不过是罚他在竹芙园里悔过罢了,不是有如妈守着吗?而且昨日明飞不是有去那里问qíng况的吗?你也知道的啊,他还是死xing不改,跑去万花楼喝花酒,你还有什么担心的?难道他真的如承哥哥说的那样,他是爹在外面的私生子?”景璇见着景升避而不答,惊叫:“天啊,我才不要有这么一个弟弟。”
“别乱说,她的年纪比你虚长一岁多。”
“怎么可能?你和三哥十八九岁的时候也不像他长的这样啊?”
屋内一阵沉默。
弟弟?以为她稀罕。美仁在心中冷嗤一声,死丫头,不分长幼的蠢人。她回头愤愤地瞪了一眼庄飞,原来这两人将她的行踪时刻作了上报。
庄飞垂着头,慢慢地向后退去,很快地便离开了水竹苑。
想来这明家的人个个对她畏惧,似乎都默认她是那“四公子”了。
回转头,美仁又听见景璇的声音响起:“哥,再过几日就是七月初七乞巧节,我想那晚出去看花灯,还听说今年的烟花会与往年的有所不一样。哥,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嗯,还早呢。”景升轻应。
“那我就当哥你答应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像去年一样,再以什么事为借口说不去。”
再之后,没了声音,美仁愣在那,还待继续听些什么,却听到两人的脚步正往外屋来,她紧张地转过身,背对着屋子。
景升在见到她的那一刹,一阵惊诧。
第三十四章 无心无力(上)
“你怎么会在这?哥,不是说罚他在竹芙园的吗?”景璇一脸不快。
缓缓转过身,美仁没看景升,到是冲着景璇讪笑一声:“真是劳明家小姐如此惦记着我向某人了。”
景璇一直对美仁有所顾忌,趁着有景升在,才壮着胆说了句:“yīn魂不散的小人”。
景升听了很不悦,双眉紧蹙,对她轻道:“璇儿,你先回你园子里。”
景璇轻应了一声,走向门处,嚷道:“滚开,好狗不挡路。”
“呵呵,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好狗,别挡着路,让开。”美仁讥笑两声,猛地推了一下景璇,径直迈进屋内,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向美仁!”景璇一个踉跄向后跌去,被景升及时扶住,她站稳了身子,回头冲着她大叫扑了过去,却被景升及时拦住了身子。
景升愠道:“别再闹了,先回你园子去。”
“哥——”
“要我叫人送你回去?!”
“哥——”景璇气得跺着脚,心有不甘,冲着美仁叫道:“向美仁,你等着,今日我一定要爹把你赶出明家。你给我等着!”说罢,提着裙摆奔出了屋子。
景璇走了。
“嘎吱”一声,门被关上了。
屋中顿时陷入了一种尴尬而沉默的气氛。
美仁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新衣,却不敢抬头去看景升。她这两日脑子清醒了,回想起那个吻,她可以确定那不是在做梦。对于那个吻,她很气很恼,气的恨不能就在她想明白的那一刻就冲过来,将他狠狠地揍一顿,但是一想到要面对他,她就有点退缩,因为她更不敢去想身为哥哥的他,是不是对她这个妹妹有那种非份之想……
这种感觉她真的无法形容,就好比自己正在吃东西,忽然不小心飞进了一只苍蝇,卡在喉间……
她会觉得好恶心,是的,这种感觉就是好恶心……
她深深吐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头,望着一脸苍白的景升倚靠着门,双手抱胸,一动不动正盯着她。
无论怎样,如今能救蓝希凌一命的,除了他,她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人选。
豁出去了,总之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她都当那一吻是被鬼给啃了。
咬了咬唇,美仁低低地问道:“夷山之北,是不是你替我挡了那一杖?”
“若我说不是呢?”景升拧紧了双眉,反问。
“呵呵呵,”美仁禁不住嗤笑开来,慢慢地念着:“若不是你替我硬挡了那一杖,你会那么巧碰见我流血汗?明家二公子三更半夜不休息会跑到那个荒无人烟的夷山之北?是啊,之前有过半夜跟踪人掳人,会半夜跑去赏风景也未尝不可。”
美仁顿住,睨了眼脸色苍白的景升,可是他的脸上依旧平静地看不出qíng绪。
“明景升,你无缘无故的又病倒,脸色苍白的像个死人,别跟我说与那晚没有关系。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得出,何况只不过是戴了一个面具而已。”美仁的音调徒然间高了许多。
“那地方不是你去的。”景升轻咳了两声,转身往里屋步去。
美仁追了进去,却见他扶着桌子,以一方帕子捂住口。他见着她,慌忙地将那沾有血迹的帕子收进袖口。
气不过,美仁冲上前,qiáng行将他的手指掰开,在见到那帕子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一时间所有的话语全数梗在喉间。
“那个和你一样戴着huáng金面具的究竟是谁?你们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那夷山之北的禁地内有什么秘密与蓝家有关,所以非要灭了他们不可?而向昕无意中发现了这件事,你们又非要杀了他,是不是?是不是?!”捏着拳头,激动地颤着身体,美仁几乎是用尽全力在吼着。
“够了!不要再问了!”景升撑着桌子厉声喝断她,却禁不住身体的虚弱,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眼见他这副半条腿迈进棺材里的模样,美仁又气又急,从怀中掏出装有雪莲丹的药瓶,从中倒出一粒,qiáng行掰开景升的下颌,塞了一粒在他口中,又将整个药瓶整个塞在他的手中,道:“拿着。”
景升有些不自然地看着她,缓缓地走向chuáng边,在chuáng沿上坐了下来,许久,方道:“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过了八月初五,你想怎样都好。”
“我找你的未婚妻了。”她幽幽地吐了一口气。
景升身体一僵,抬眸惊愕地望向她。
听不见任何声响,屋内一片沉寂。
“你们一直在找她,对不对?杀了她和向昕,就再也没人知道你们曾经做过的事了?”
“昨夜你让万花楼的姑娘灌醉了庄飞与庄杰,后来你去了哪里?”景升答非所问,声音依旧低沉。
“你猜呢?”她讥笑着,笑得面部表qíng有些扭曲。
“他……与你闹僵了,所以你才会跑去找景承喝酒?”
“呵呵呵,也许这就是天意,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我明明没有抓了蓝希凌,却让我今日在市集里碰上了她。我何时成了一个这么有qíngcao的人?我何时学会了去为人出头,除qiáng扶弱,除bào安良?我又何时学会了为人而变得心慈手软?”美仁讥讽着,声音越变越大,到最后化为声声苦涩笑意,她盯着景升,轻轻地道了一句,“她疯了,是你们bī疯了她,所以我带她回了竹芙园。”
“你今日来找我的目的?”
“你知道的。”
景升不语,他知道她躲了他几日,今日能前来找他,这么做是想保蓝希凌一条命罢了。
“让向昕带她走吧,离开京城,有多远走多远。”景升叹了一口气。
美仁嘲弄地笑了几声,便激动地大声道:“你说的倒轻巧,若是真能这样,他会甘冒生命之险带着她上京城?”
“既然他们两执意要送死,没人能救得了他们。”景升也恼了,回瞪了美仁一眼。
“你——”美仁气结,自嘲地又冷笑了几声,道:“好,想来这什么天大的事大伙都有难处,不提也罢。我懒得管你们想做些什么,你们杀人放火也好,打家劫舍也好,都与我不相gān,但请不要因为我体内流着某人的血,就要把我也给扯进这件肮脏的事qíng里来,让我平白无辜背负着那么多条人命。告诉我,灭蓝家的那个女人是谁?我只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她要知道是什么人做的,找到那个女人,一定要找到她。
“什么意思?”景升不明所以。
“哈,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景哥哥啊景哥哥,你难道不知道那杀手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呵呵,我真的很佩服你们,竟然能找到这么一个女人?有可能是易容。呵呵呵,谁的脸不用,却偏偏用我这张脸,呵呵呵。”
“你说什么?!”景升讶异地凝视着美仁,难以置信方才所听到的,追问:“你说那个女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是。这难道不是你们蓄意谋划?他也真做的出来。”
双眉紧蹙,景升咬着牙道:“我只知道爹找了艳门的人,至于是艳门哪个杀手接了这任务,这倒没过问。”
“那个妖jīng门?那个专门以美色诱惑杀人的妖jīng门?”美仁轻嗤一声,不可思议地偏过头,喃喃地念着,“妖jīng门,妖jīng门,呵呵,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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