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哥,有人来了,我们走吧。”蓝希凌拉扯着向昕的衣袖。
他对美仁示以抱歉的眼色,美仁苦涩一笑,望了望蓝希凌,走近她,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道:“牛郎与织女,即便是一年只能见一次面,两人之间隔着天,但相互思念的心也永不会停止。”
倏地,蓝希凌的脸色变得苍白。
目光留恋出不舍,向昕依旧还是带着蓝希凌离开了。
对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美仁忽然大声道:“八月初六清晨,我就会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开这里,我会在东水门渡口乘船。”
她的话,向昕一字不漏地听见了,他在心中立誓,若是八月初六的清晨,他的命还在,那就东水门渡口相见。
静静地立在巷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半晌,美仁方想起了还倒在地上的两人,解了侍书与奉剑的xué道,等着两人醒来,对于蓝希凌的离开与二人突然的昏迷,她随便找了个理由给塞搪过去。
侍书与奉剑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紧随着她。
第四十五章 乘人之危
蓝希凌,美仁放走了,相应的麻烦也接踵而来。
明经堂为了这事特地“召见”了她,虽然美其名曰是闲聊,在美仁看来,就是试探。
凌厉的目光直she在她的身上,两人心中各自想着心事。
那日试药之后,景轩就一反常态,命人封锁了夷山禁地的所有出口,似乎在查什么人,但是当着赵王爷、驸马爷等人的面,却似乎表现的什么事都不曾发生。那是他的儿子,他从小看到大的儿子,加上景升异常的举动,不难猜着。
明经堂知道他这个女儿很有些手段,这么多日子以来,他知道她了解很多事qíng,也知道她做的每一件事,却摸不透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上次景轩差点伤了她,她居然还敢为了那个捕头再次擅闯夷山,所幸还算机灵没有当众露了马脚,否则他也不知是否可保住她那条小命。说是为了那捕头,可是她所做的一切,却从不与明家有任何冲突,相反在某些事qíng上,帮了他们不少的忙。
不愧是他明经堂的血脉。
如今,一切不单纯是他明家的事,不是他一人可以说了算。当今的太后,楚王,驸马爷,朝中的部分重臣,他整个明家上下,还几万名将士的xing命都赌在了那一夜。所以就算他再宠溺她,也不可以,楚王登基的大计不容许半点差池。
她与璇儿不同,若她是个男儿身,必定是他的另一个骄傲。
但女儿家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她与璇儿都是他至亲的骨ròu,她与璇儿都要离开这里,他不能因为这件事,让她们任何一人有所闪失,他不愿意。
两人目光jiāo流了很久,他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明景璇要出嫁了。
这事倒让美仁吃了一惊,想到那日在水竹苑外听到景璇与景升争吵说不肯出嫁,在夷山的时候她也这么随口说说,没料到,乞巧节刚过不久,这么快婚事就定下了,这明家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
而她,明经堂以今后生意都以南方为中心,希望她去南方帮他拓展分店,与前来迎亲的队伍一同南下。美仁只是随口敷衍了他,短期内,要她离开京城,根本不可能,更别指望她会护送那臭丫头上路。
对方是江南最大的绸缎商之子,这门亲事一定下,明家就只是随便挑了个日子,送新娘子去杭州,对方也只是派了人过来代那新郎迎亲,真正的新郎倌都没出现呢。
外面都在传闻,明家要不行了,要靠卖女儿来支撑庞大的家业。
轻捻一片花瓣,美仁冷嗤,怕是联姻是幌子,将明家的家眷转移地方才是目的。
这几日,美仁心qíng大好,因为从此以后,她可以不用再看见这个令她生厌的丫头,乐得天天上万花楼陪姑娘们行酒令。
景璇每日都哭得肝肠寸断,不吃也不喝,以死相bī,可明经堂不为所动,坚持要送她上花轿。
终于到了送新娘的当天,明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大红的喜字,大红的灯笼,大红的喜烛,眼到之处,都是一片喜气之红。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最闲的莫过于美仁,从一早她就守在明府,不停地啃着今日出现最多的水果——苹果。
好戏开始上场了,记不得这是她今天啃得第几个苹果了,咽下最后一口果ròu,在园中随手扔了手中啃剩下的核,但愿来年这里能发个小芽,当是她为某人送别的鉴证。
她拍了拍手,跟着明经堂身后去了景璇的闺房。
不顾景璇拼死拼活,明经堂命人qiáng行给景璇换了嫁衣,喂了食物,怕她乱动或是半路跑回京城,甚至封住了她的xué道,命人一路上看着她,而这人便是如妈。自然,那双腿残废的叶声泉,也要随着迎亲的队伍一同南下。
这样,美仁看到了另一个明经堂,绝qíng的他,冷酷的他,相比较他那副慈父的样子,她反倒更欣赏这样的明经堂,够狠够绝够无qíng,想必当初他也是这么对娘亲的吧。
她很坏心,在喜娘架着景璇出房门的时候,她早就退身立在园子里不远之处,待她们走近,随手丢了一样不明物,搀扶的两名喜娘与娇美的新娘子同时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来。
盖头落了,手中的苹果和糕都落了。
景璇脸上的妆早因泪流满面全都花了,口不能言,躺在地上的身体又不能动。一时间全乱了,女人不断地尖叫声四起。
在那些喜娘丫头们没及时扶起她之时,美仁早已飞身至前,扶起了今日让所有人都注目的美娇娘。
明家小姐又怎么样,拥有完美安逸的十七年幸福生活又怎样,如今不过是个任人cao纵的木偶,而她这个明不正言不顺的“明家小姐”不仅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还可以qiáng求更多的东西。
将掉落在地上的苹果和糕捡起,重新塞进了景璇的手中,扬着唇,她依在她的耳边轻念了一声:“好妹妹,东西可要拿好,这可是保你一路平安,到了夫家高高在上的好东西,可不能乱丢了哦。乖,好哥哥我这就送你上路。”
两手捏上那个花了妆的粉颊,使了使力道,便瞧见眼前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涌出泪花,邪恶的微笑在嘴角处dàng漾开来,看到那怨恨的目光,委屈的神qíng,美仁觉得有了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眨眼之间,那个红盖头隔断了一切。
在鞭pào声中,新娘子被架着上了花娇,迎亲队伍开始chuīchuī打打。周围的街坊,平日里不敢在明府门前多逗留的,今日抢喜饼喜糖可是满足了。
依照之前对明经堂的“承诺”,美仁跃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回首之间,明家的人都已在身后。依照规矩,明经堂是不能出来送亲,所以换成了景升与景承。
人群之中,景承似乎对周遭的事都不太感兴趣,双臂抱胸,低着头,脚下不知在摆弄着什么。
她望见了一身锦衣的景升立在地最不显眼的地方,可她就是眼尖地瞧见了,他蹙着双眉正盯着她看。她知道他在想什么,那日在夷山,他也叫她送轿里的人走,可是她没应他,今日却一反常态主动送亲,他疑惑。
冲着他嫣然巧笑,抛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回过首,夹了夹马肚,跟着送亲队伍缓缓前行。
这番去杭州的路程约莫要半个月到二十天,若是途中遇上一些麻烦事,耽搁了,起码要一个月,往返京城就要一个多月。再过几日便是八月初五,她要算准了日子,多一天不行,少一天也不可以。
挑了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避开了如妈和叶声泉的视线,她脱离了明经堂安排的送亲队伍。其实她能这么快的离开,多多少少要谢谢叶声泉,若不是他牵绊着如妈,或者还没那么顺利。好似她想要做什么,叶声泉都会看透她的心思一样。
快马加鞭,连赶了三天,终于在八月初五这晚赶回了京城。
京城的每一处,如今她都很熟,摸到王钦若的府上更是不在话下。换了一身夜行衣,直奔王府。
凭着脑中记着的那张地图,美仁很快便摸着了王府的位置。这王钦若受当今圣上恩宠,不过是四十岁生辰,排场却很大,远远地便望见整个王府外围守卫森严。定睛细看,竟是殿前司禁军,这护府的禁卫军约莫有上百号人,原本她打算从后院混进,但那紧闭地后门居然也有不少禁军守卫。
虽然王钦若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以今日一个生辰宴却动用了这么多禁卫军,是不合常理的,看来今日这里需要保护的不是他王钦若,而是另有其人。
这么快这人就现身了,难道她来晚了?
避开两处守卫最多的地方,她打算越墙进府,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这时,刚巧听见两名挨着最近的守卫在那闲聊。
守卫甲:“唉,你说这里面的人在那大吃大喝,我们却要在这喂蚊子。”
守卫乙:“兄弟,上头jiāo待的事,咱就得做,别心里失衡。说不准咱几个就是立了大功,从此就平步青云了。”
守卫甲:“啥?兄弟,我看你还抱着你老婆在做chūn梦吧。这守卫一个府邸,能立啥大功?也能平步青云?你当你是谁啊?”
“说了你都不信,”守卫乙四下张望,压低了声音,方道,“听说今晚圣上会来。”
守卫甲:“什么?圣上会来?你就chuī吧。”
守卫乙:“瞧你,啧啧啧,你没见着那殿前司禁军都在前面守着吗?”
守卫甲:“这到是……是啊,他们都守在光明正大之处,就咋这不入流的小兵才会被派在这里喂蚊子。”
守卫乙:“唉,兄弟,这是福,你懂吗?总比守城的那些兄弟们好吧。我今日意外听到都统领大人吩咐严守各城门,说是枢密院下的命令,调了很多兄弟去守城门,可能要发生什么大事。”
守卫甲:“怎么可能?啊——你、你、你意思是说今夜会有叛党攻城?!”
守卫乙:“嘘,小声些,若是让里头的人听见了,那可是要斩首的。谁知道呢,管他呢。”
守卫甲:“也是,兄弟,咱哥俩还是好好的守在这吧,不求平步青云,但求相安无事。”
美仁细细地回味这两人的对话,不对,这整件事都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她知道赵恒今夜一定会来,是因为王钦若的四十岁生辰,以此也可以看出赵恒有多么恩宠王钦若,反之,王钦若选择在生辰宴上,将名噪一时的苏素姑娘献给赵恒,会更博得赵恒的欢心。这样说来,王府周围会有禁军出现,属正常,但为何枢密院会下令派兵守城门?今夜他们起兵叛变的事,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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