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班长途车的司机也打开车窗往他们这边看,脸上露出了羡慕的和发自内心的向他们表示祝福的笑容。他善意地提醒他们俩,车快要开了。也许在世界上的每个角落的车站,每天都会上演情侣之间的难分难舍的镜头,但对于唐晓芸来说,一生却只此一次,在她以后的人生中将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了。
三天的时间是短暂的,三天的幸福和快乐也是短暂的,这种短暂深深地刺痛着唐晓芸,她想为什么她的幸福快乐就不能长长久久地留在她的身边呢?她实在不想这样的幸福就这样戛然而止,她想要牢牢地抓住这种幸福,想要更长久的拥有这种幸福。所以,在郝剑坐上开往夏城的长途汽车离去的那一刹那,唐晓芸的心也跟着他一起离去了。
此后,唐晓芸便更加不能忍受她所工作的那个死气沉沉的工厂,也越来越看不到继续呆在这个工厂的希望了。她越来越不能忍受这里的生活状况,她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工厂和离开这个城市。她想要去夏城,那是她曾经最向往现在也依然是最向往的城市,那里有郝剑,有她的爱情。只要想到能跟郝剑在一起,她的胸中便溢满了幸福,浑身便充满了力量,只要能和他相守在一起,哪怕是要吃更多的苦,她都甘心情愿。
在春节假期前夕,她把想离开津城去夏城找工作的想法告诉了郝剑,郝剑没有明确的反对,她就只当他是默认了。春节后,她回到工厂,就向领导递交了停薪留职的申请,领导表情严肃地问她:你想清楚了?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已经想清楚了。当她去跟她的师傅告辞的时候,那个一向对她都十分冷淡的中年女人,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干她的活。
当天晚上,她又去跟好朋友林欢辞行。
直到许多年以后,唐晓芸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初春的晚上,一轮寒月挂在半空中。在清冷的月色中,林欢背靠在她那辆旧单车上,双手环臂,对她笑了笑,然后用一种似乎是带着淡淡的无奈和忧伤的语气说道:“真羡慕你们的感情,纯得像水一样!”
唐晓芸笑了笑,问:“真的吗?”
“真的。”她笃定的答道。
唐晓芸又开心地笑了。
林欢转而又说:“晓芸,我觉得,你并不适合在外面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唐晓芸把头一低,声音也低低地说:“我知道。”
林欢又说:“你的性格很安静,你应该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和一个安定的环境,你不像我这样大大咧咧地惯了,到哪里都行。”
唐晓芸说:“我明白。”
林欢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说:“郝剑应该是个很稳重的男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唐晓芸笑着说:“我知道的。”
唐晓芸心里明白,最不想她离开津城的人恐怕就是林欢了。她们是同窗了四年的同班同学,毕业后她们同时都选择留在了津城。在刚踏入社会的这段艰难岁月里,她们两人都是对方的依靠,她们就靠着相互打气,相互倾诉和倾听,才不至于灰心丧气和在现实中沉沦。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尽可能地给对方排忧解难,让对方觉得,不管现实有多难,身边至少还有一个人在支持自己,关心自己,帮助自己。但是唐晓芸总觉得,最终还是林欢给予她的帮助比较多些,因为她自己是一个不善于交际笨嘴拙舌的人,而林欢却是一个非常开朗大方的女孩子。唐晓芸觉得她认识的人比自己多,懂得的事情也比自己多,如果没有她的支持和帮助,她自己一个人在津城可能还要吃更多的苦,受更多的罪。某一天,她却突然跟她说要离开津城,设身处地想一想,她是很能够体会林欢当时的心情和感受的,那也许是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本来,她们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她却突然要弃她而去,林欢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唐晓芸突然感觉很惭愧,觉得自己就像个临阵脱逃的士兵。在她的面前,她感到无地自容。但最终,她还是走了,带着对朋友的愧疚、对爱情的憧憬和对未来的向往,来到了夏城。
哪里想到,世事难料,她在各种复杂、各种纠结、各种艰难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痛苦的煎熬中,在夏城只呆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又逃离了夏城。就是在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唐晓芸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人生的艰难和生活的不易,更是品尝到了一个女孩独自在外打拼的各种辛酸和苦涩。其间遭遇的一些不堪和为此而承受的痛苦、茫然和困惑,她都深深地埋藏在心里,轻易不敢告诉别人,更不敢让郝剑知晓。在郝剑面前,她会非常努力地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非常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还不错,不至于在别人的眼里,觉得她根本配不上他。有时候,她会突然感到特别的力不从心,突然很想哭,但她不能在郝剑面前哭。她总是在面对他的时候一脸灿烂,转过身去的时候,又不知不觉地流下泪来。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唐晓芸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郝剑对她的热情在消退,他开始变得漫不经心了,自己却变得愈来愈小心翼翼了。这时的她,时而异常地脆弱,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能令她崩溃流泪,时而又坚强得像个女金刚,擦干眼泪之后,仍然会笑着给自己鼓劲。
有一次,她无意中在他的书桌抽屉里发现了一封女孩子的来信,字里行间都流露着暧昧之情。她看了看邮戳,那是一封很久以前的信。她有一些不舒服,但还是悄悄地把它放回原位,假装没有看到过。她在心里告诫自己:那是他的过去,跟他的现在无关。她不在乎他的过去,只在乎他的现在和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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