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晓暄气白的脸让我的喉咙像是被人勒住一样难受,如果说之前陆汐故意害晓暄摔倒已经惹火了我,那么那一刻他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急火攻心。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用这样恶劣的口气和别人说话,而且毫不忐忑,毫无歉意。
我几乎没有看过晓暄这么生气的样子,她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从这一点说,陆汐真的很有本事。我还记得妈妈曾和我说她为什么会对待晓暄不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小孩子。那是苏叔叔和小四离婚之后,小五还没有出现。那一段时间苏叔叔有时会带女人回家,或长或短,最后因为各种原因没能修成正果,不变的是,苏叔叔从未停止他的风流,所以很难想象他是怎样将心定在不年轻且带着一个这样别扭的孩子的小五身上。这与我要说的无关,我要说的是,那时候晓暄正值短暂的叛逆期,学习架子鼓,疯狂迷恋摇滚,不过只是一段时间。就在一次下午她在家里挥汗如雨的时候,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故意还是无心,她砸坏了当时苏叔叔的女人的一套上好的青瓷茶具,那是苏叔叔托了很多关系买给那个女人的,价值着实不菲。妈妈去的时候恰巧撞上那女人对着一地碎瓷片发飙,她指着晓暄歇斯底里:“你就是故意的!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坏!”
妈妈本来是想上前保护晓暄的,但是晓暄将妈妈拦在了门口甚至想将她推出门。她很冷静地说:“干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不可能天天在我身边,也没有必要卷进她和我爸之间。”妈妈哪里肯就那样离开,晓暄只好作罢,然后回头对着那个女人轻轻一笑:“我想你是没搞明白,这里是我的家,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你是外人,别说你和我爸现在什么都不是,就是有一天你们结婚了,只要我想让你出去,我也终究是有办法的。你一定不知道我之前的后妈是怎么和我爸离婚的,就是因为她欺负我。有一次我忍无可忍,故意让她打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回头我爸就没管她又哭又嚎和她离了婚。只要我想,我的演技没得说。我不屑和你们这些小鱼小虾计较,只是不想自己变得难看。你不要惹我不高兴,否则你一定进不了我家的门,你信不信?”
那女人哑口无言,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气得发抖。那年,晓暄十三岁。我妈说,就是从那时开始,她不再把晓暄当成一个孩子看待。
所以,能把这样的晓暄气得面色发白,我是真的佩服陆汐,更多的,是痛恨。
晓暄不是个冲动无知的孩子,我一向是知道的。所以惹得晓暄生气,皓城那样激动,也不无道理的。
我抓了抓头发,回头拿起我挂在凳子上的口袋,晓暄的校服裤子破了,我去重新买了一条,可是忘了送。
我提着口袋穿过走廊,路过一扇又一扇的窗。然后我听到前方一阵杂乱的起哄。我走过去,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陆汐的侧脸。他的面前,苏晓暄班级的班长一脸羞赧的紧张,面色微红。
【沈皓城】
我想,我站在这里是不对的。雪儿如此爱我,又是如此的单纯善良。而我和苏晓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从小有父母疼爱,我很幸福,我根本无法理解她,就像我根本无法理解她和陆汐是怎样那般别扭的相处。我对于一个朋友的关心不应该超越了界线,而我现在站在她的教室门口,手里提着袋子,看着她散漫地嚼着口香糖望着窗外。我这个样子,一定很滑稽可笑。直到我开口前一刻,我还在告诉自己,你走吧,你不应该站在这里。
可是,怎么就叫出口了呢?
“晓暄。”我对她招了招手。
她好像有些许诧异,其实我知道她多半是明白的,我很感激她一直没有点破,不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她走出来,看着我:“有事吗?”
我笑了,此时此刻在她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我真的只是一个朋友的身份在面对她了,实际上我们本来也就是朋友。我把手中的袋子递过去:“给你,你的校服裤子破了,我重新去做了一条,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学校对于装束要求十分严格,必须穿校服是雷打不动的规定。苏晓暄的裤子破了之后只是简单地补了一下将就着,她伤了腿,行动不方便,以她的性子,也是很难开口求人帮忙的。我想到她要那样穿着一条破洞的裤子,心里就不是滋味,所以才会鬼使神差地站在这里。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迟疑究竟要不要接。
我站在走廊里,隔着窗户可以看到操场,很多人趁着课间正在打排球或散步。高三已经高考结束,这个校园一下子让人感觉冷清了些,虽然表面上看仍旧是热火朝天,但少了许多行迹匆匆的脚步,同时也代表着,我们的高三,已迫在眉睫。我想大概因为这样,我的心中一片萧索。
苏晓暄似乎正想说什么,我就听见了一声脆生生的呼唤横贯整条走廊,她叫着“晓——暄——”
是雪儿,她听上去很开心,应该是有什么让她高兴的事发生,不必问,她马上就会和我们分享。
她抬头看见我,左右看了看没有老师或是主任的踪影,便炮弹一样扑过来勾住我的脖子:“你怎么也在这儿啊?”她腾出一只手给晓暄,“这个给你,你裤子破了,我重新买的。”她把手中的口袋一股脑塞进苏晓暄的怀里,我被她扯得转了半个圈,手中的袋子就这样很自然地让她看见了。她“咦”了一声,那一瞬间,我是有些慌张的,我笑着,说:“你那天说要给晓暄重新买,但是也没见你去,我以为你忘了呢,就替你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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