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再经不起折腾的了。然而眼下虽换来一片安逸,深处却仍是危机四伏。
他是晓得自己身体状况的,一心只想瞒过她。或是暂时离开她一阵,将身体调养好了再回,遂有意冷了她。可他自己竟是没想到这番冷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孩子的降世、她的昏迷……他想到她曾受的苦,是再不想离开她的。
“苏苏!”安静的庭院里传来她的呼唤声。就在他身后,只与他隔了一座石头。
“苏苏!”她边走边唤。冷风吹落一树玉兰上的露珠,点点滴滴打在她身上,如冰凉的雪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忽然袭上她的心头,她眼中一刹那间盈满了泪,又被她生生控制住了,不允流出。
她慢慢地在原地立住了。僵了三天三夜未动的腿脚,经不住这突然而来的动作幅度,已经在微微胀痛,但于她而言却是无感一般。视线已然一片朦胧。朦胧中她看到眼前一片夜色中桃花盛开,如彤云浮动,将她透明的眼泪染成血色。亦或者,不是泪作了血,而是纷落的花雨如红泪。
一个府中庭院,一潭清池碧水,一座假山林石,两人相距很近,感知很明,却看不到彼此。她在明处哭,他在暗处呕血。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发出的声音。雪白的衣袖上已是斑斑一片红色。这些日子以来,他已将这种状况视为常态,唯一不想的便是叫她看到,因而无可避免地躲着她,冷着她。
他透过石缝看到外边的桃花儿了。它们依旧是那么茂盛繁华,夜色也笼不去那份妖冶。然而花朵愈是繁盛,便愈是衬得人心寥寥寂寞。他看到她单薄的身影徘徊到桃树下了,是一个人空对着一树花、一轮月。
“苏毓钦!!”她犹没有放弃,撑着刚刚恢复一些的身子,扯着嗓子喊道:“你出来!”
眼前一片晕眩。他继续忍着,与她耗着,等她先走。血越咳越多,连山石上都被洇了一片,一滴滴顺着石头复杂的纹路往下落,绽在他的衣摆上。
然她是断不肯认输的,也与他耗着,等他先出来。
两人便如此僵持着,直至月亮行将西落。
终于,她说话了。
“我知道你听得见。”
“你到底是因何瞒着我呢?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承担?”
“生逢乱世,离合聚散本是常事。”
“我们这辈子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啊!”
“你知道吗,我被傅云奚带到常林去的日子里,支撑我逃出来、一路回到北周的信念,就是你。我不能让自己死,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在某个角落等我。”
“所以,也请你为了我,一定好好珍惜爱护自己。”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慢慢地小了温柔了下去。她急急地收了音,怕不小心露出哭腔。
她终于走了,眼泪已经无声地哭干了。明月照亮了她的床帏,她把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再不露出脑袋来。
天已经快亮了。
确认她已经回了屋,他慢慢地,慢慢地从山石背里移出来,险些跌倒。
竹离潇不知从何处出现,快步扶住了他。
“你这又是何苦呢?为什么不叫她知道?”
苏毓钦早就收了哀色,正色道:“你不日将前往璇元,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竹离潇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正经地答非所问。眼前这个人,分明已经伤了内里,再难支撑,面上却依旧可以神色如常,无半点流露,实在令人生畏。
“准备好了。”他回答道。想了想又说:“昨日江潮的弟弟江休登门拜访公子,我想到公子还有事在身,先推脱了。”
“哦。”他应了一声,面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那便叫他今日午后来见我。”
竹离潇又说:“这次璇元那边的主帅,正是江潮。江休这个时候来拜访,是否是江潮之意?”
“是嘛?”他淡淡道,不欲多言。
“……”
“扶我去内室。”
竹离潇意识到了什么,劝阻道:“您要继续用那药?此药虽能短期压制让您一切如常,但长此以往便会上瘾,大损身体啊!”
“凡事皆有利弊,但眼下还由不得我选择。”他又道:“扶我去内室。”语气不容人拒绝。
竹离潇心头苦涩了。
他是个局外人、旁观者,比谁都看得清楚。
但这决定权还是在苏毓钦手里啊。
“还有一事。”离潇道:“南楚的那位荀郡主,来北周了。”
午后,那个叫碧儿的丫鬟,也回来了。
她惊奇地发现归雪添了个小宝宝。
小宝宝格外可爱,叫她一时忘了和她说荀玗琪来周的事情,只跑到宝宝屋子里去看了。
她伸出指头逗她,“咿呀呀,笑一个,笑一个!”
“??”
“笑一个嘛~~”
泽儿朝她吐舌头。(略略略,你是谁?)
“我呀,是你娘亲的丫鬟碧儿。来,叫碧儿姐姐。”
“咿咿呀呀呀呀呀呀哈哈哈嘿嘿……”(外婆叫玉青瑶,娘亲爱穿浅碧色里衣,你叫碧儿,怎么都是绿的)
“哎呀,她对我笑了!”碧儿甜甜道:“行行,不叫碧儿姐姐,笑一个也不错嘛。”(并不知道灵女小毛毛的智商异于普通婴儿,也不知她是下任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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