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新的军令,叫所有人都听傻了眼。
“王上,不放箭了?”阿云奇道。
“人都不在了,放给谁看?”傅云奚调转马头,秀手扬鞭奔出数里。阿云傻了,心想可是这里还是留守了一部分敌军的啊,不及细想,忙狠命地拿鞭子连抽马屁股,追上他去。
一万常林军跟在南楚军的后边进了茂林,按照傅云奚的指示,屯兵在了一座山头。
待扎营下来,却思量着对阿云道:“这座山头虽好,却不如她屯兵的那一座。”
阿云道:“探子还没回来,王上便已猜出他们屯兵在何处了?”
“这有何难。”傅云奚坐下来,一丝放松自得的笑容闪过,展开地图来道:“我要是第一个进来,也必会屯兵在此。”说着点了地图上另一个山头,“山涧之源,关系到所有河流用水。她若令人在这源头投毒,我军没了用水,岂不不战自退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
傅云奚起身,露出成竹在胸的微笑,“怎么办?有利地形被抢占,我们自然是——速战速决。别忘了,茂林之外还有双方的大军等着。本王在林中与她决战,外边,通知左将军,今夜三更放箭。”
“是。”
不一会儿便有探子飞报,说对方屯兵在了落花峰,正是傅云奚方才所指的位置。
“传令!所有人准备好,今夜三更奇袭南楚帅营!”
“是!”
归雪那头的情势,大多确如他所料。
屯兵扎营后,季无雨照她的吩咐,找齐了材料,就等着在水源处投毒了,却见她迟迟不下令,便疑惑去问。
归雪正坐卧在案头,纤手轻揉着眉心,似在思量着什么。未抬头,便知是他来了,倒是先开口道:“你是来问我何时投毒的吧?”
“正是。”季无雨道:“我们占据了最有利的地势,此处乃茂林制高点,可鸟瞰四周,又是林中所有河流源头。我们在此投毒,必能绝了敌军的用水。”
归雪微微摇头,“投毒是不必了。这种方法能对付别人,却不能对付得了他。若是连此都识不破,便也不是能亡了璇元篡了常林王位的人了。”说着起身,笑道:“傅云奚派来的探子不少,我叫你去准备投毒,正是有意叫他的探子看到,好给他以错觉。这只是个障眼法,好戏还在后头。”
季无雨愣怔了一瞬,道:“那你准备如何?”
归雪道:“若我所料不错,他大概会在今夜奇袭我军帅营罢。”
“……你肯定吗?”
“换做是你,若被敌方绝了用水,还想赢他,能怎么办?”
“……速战速决。”
“是啊。”她露出一个所以然的表情,纤手在地图上划过道:“他会从这里上来。”
季无雨凑近了看那地图,上头只画着一条小小的道,正要疑惑,却听她道:“这条不知名的小道,是上落花峰最险也最近的一条路,很多人不知。我见识过傅云奚的行军速度,远超你的意料。他对志在必得的东西,是不惜出陷招的。”
季无雨沉思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先放他的一万军过了这小道来,到时我领一万人断了这条路,在他后方包抄,你便领军在帅营周围设伏,定叫他有来无回。”
归雪微微颔首,“我也正是此意。不过,韩将军,对傅云奚……”
“你想留他一条命?”季无雨抬眼看她。归雪眼中明光漾漾,神色复杂难言。
“既然这样……”
“……不。”她咬了咬下唇,忽然出声,一字一顿,无比坚定:
“杀了他。”
季无雨惊住。
“如果成功,就杀了他。”她的语气沉凝起来,不容置疑。
杀他,因为他为了一己之私欲,要了千万无辜者的命,搅得九州四国不得安生。杀他,和自己的私情无关,和他们的种种过去恩怨情仇无关。
傅云奚不可能悔改。他若狠毒而泯灭良知,她不能为了和他那遥远的过往,为了前世爱过他而对他容情;他若有志而拯救苍生,她亦不能为了对他的恨而对他报复,因他们都不是寻常布衣。他是常林的王,是身后有千军万马、手握生杀大权的王,她是上天安排在尘世的灵女,是璇元的亡国公主,是南楚的国师,一念牵动南楚万民军士的生死存亡,是九州天下万人中的一员,还是天选子的妻。
她曾悔过,曾自责过,责自己这一世本有机会阻止傅云奚走上邪路,可却为了自己的心意而与他划清关系,一味逃避,满心满眼里只有自己的情爱友谊,有时候还很爱冲动任性。谁说傅云奚今日之态里没有她归雪的一份责任呢?是她一定要逃避逃不开的东西。她活得太像个人,全然不像个半灵。她在万丈红尘里慢慢忘了巫刹台,忘记了那里连天的淫雨晴日的花好,忘了娘亲给她传输功力时雪灵花无瑕的光芒。她用灵力为自己谋求想要的一切,却忘了老天原初是为何要赋予她这灵力……
因为自省,所以重出桃源村。我自己种下的因,便让我亲手了结这果。无论旦夕祸福,我当一己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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