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不明,却给吓了个激灵,即刻点头告退。这时左右有人道:“王上,这江将军不过也是想抢救军粮,疏忽大意了。若非这一场秋雨,也不会有此祸呀。”
傅云奚冷哼一声,“你们以为,竹离潇是侥幸?”
“他定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这一场秋雨下来好水淹孛城,接着乘虚而入。呵,这小子倒是长进不少,竟又叫本王轻敌了……”他寻思着,面色愈发凝重起来,仰头望蟹壳青色的天空。雨点自空中降落,点点冰凉落在他脸上、须发上。
不对,竹离潇要想放水淹了孛城,得至少提前多久做好准备?范靡归来当日,又是怎样的神情……难道说,这一切……
越想越觉不对头。在傅云奚心里,竹离潇不过就是个被竹家扫地出门的烟花巷纨绔子弟,后来是因着和归雪的朋友关系,才攀上了苏毓钦这棵大树,还不算是个无用之人,却在夕颜死后一蹶不振。可要说这等算谋,他怎么会有?!
“王上,要去援助吗?”有人问道。
傅云奚闭了闭眼。事到如今,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撤出茂林了,毕竟那头才是根本所在,他不可不管。
“撤出茂林。”叹了口气,他举了个手势,全军跟着调转方向。
天空中有一滴雨飘落到他的眼睛里,他眨了眨眼,又睁开,骑在马背上十分巅腾,道路愈发难行。他开始有些反省了。自他灭了璇元,又当了常林的主君,心里难免有些自负了,以为九州四国尽在囊中,在南楚与她交手时也有几分意气用事,险些为此丧命。
他亦实在是想不明白的。要说现在的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偏一个她求而不得。他已年近不惑,开始渐渐失去忍耐力了。他想要她,现在就要。
江休手头的兵士人数已剩下不到十万了。
北周大军在竹离潇的号令之下,已将他们团团包围。江面上战船万千,擂鼓震动,吼声震天。一个又一个兵卒从船上落到水里,又有人在水里继续搏杀,鲜血染红了江面。一艘又一艘的战船沉了,没入海底,一片片瓦解分离,一路抵达最深处的海床。
战争是罪孽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将无能亦累死三军。无论将是哪一种,大多数兵卒终难逃一具枯骨。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从他们选择了这条路开始,就再无法回头。战争亦是消解的,消解这乱世中的美与丑、爱与恨。当一切尽数归于枯骨,这些东西便不再会有人记得了。
江休慌了,乱了,知道中计了。他心里也不敢保证傅云奚一定会回来救他,即使他以前为他做过再多的事情。跟了他这么多年,其实江休已经很了解他了,再有功勋的人,和他的权势与利益相比,永远都只是走狗一条。唯有一人可以例外,那个人如云端般遥远,在他的意念里她能代表他所有过去的美好和曾拥有过的东西。她很遥远,而他好不容易接近了她,却还是停不下满腹的算计……算计着算计着,就把自己也算没了。
你看着他现在呼风唤雨,坐拥两国土地,穿着龙袍拥着珠宝,其实他心里是空的,而那个他指定的填补者却不愿过来温暖他,因她早就已经厌了,腻了,看穿了。
王上……您一直都以为我只是你手中一个工具罢了,您又怎不知我其实是个看得最明白的局外人?
茜色的夕阳悠悠洒在江面上,与血的颜色形成唯美的过渡。斜阳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眼中,他的眼瞳清凉,眼波清澈。等不到了,没有关系。就让他来结束我吧。
是的,他。一个我对不起的人。
常林的兵卒仍在进行殊死搏斗。他们的人越来越少,力气也越来越少。外围的北周兵丁个个强悍,如狼似虎,好像越来越多,已经将他们吃死了。主将江休被一支不知名的箭矢给了穿胸一箭。他倒下了,在密密麻麻的兵卒中,丝毫辨不出来与他们的区别。
两方的厮杀声,越来越小了,渐渐被江水声淹没下去。水声中却忽然传来一缕箫声,盖过了北周军士胜利的呐喊。
箫声浩渺宏阔,又凄哀安宁,顷刻间笼罩于整个江面,传入每个士兵之耳,人心陡静。
北周一方的主帅,此刻没着铠甲戎装,倒是一身布衣,独立扁舟之上,翩翩吹箫,似是在为逝去的亡魂超度,显得遗世独立又悲天悯人。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本也没有对错之分,奈何……可奈何?
水淹孛城,奇袭帅营,他已经成功一半。然而更难的还在后头。
他已然想到要如何对付即将赶来的傅云奚。
偏将曹贸,代他高声道:“贼将江休,已被我军生擒!”
鸣金收兵。
天色已晚。
夕颜西沉了。江上暗了下去,水面一派平静。箫声止了,仍是余音绕梁。
“元帅方才吹箫的时候注入了内力,没事吧?”曹贸跟着他一前一后走着,进帐后问道。
竹离潇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反倒是你,脸色看上去不大好,今日早些歇息吧。”
曹贸受宠若惊,忙道:“多谢元帅关心。”
正说着,两人忽听得帐外竟传来小姑娘的吵闹声,似是正在和一个兵丁吵架。
“怎么回事?”曹贸说着就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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