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冉风蓝愣住了,“为什么?实验对你而言是无害的,因为不是你来经受,是另一个项慈。”
“不行就是不行。”我想了一下,补充道,“不管是我们中的谁遭受你们的折磨,这都是我们共有的身体,我决不允许你们随意动它。”
“可……”
“行了,风蓝,你出去。”丰松从冉风蓝身后走出来,看着我说道,“我来跟她说。”
等冉风蓝走出去之后,我讥笑着开口,“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教的吧?”
“实验绝不会对你们的共有身体造成不可逆伤害,我会确保这一点。”丰松的眼神有些看不清,他似乎在刻意躲着光线,又或者躲着我的目光。他在撒谎。
“就算不会有伤害,我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说不定连意识体的存在都会被你们抹杀。”我应该抓住了他的痛处,他皱眉头了,“我可不想就这么死掉。不管你们怎么称呼我的世界,雾世界也好,影子也罢,我们是真实活着的人,不是你们的备用品,更不是——”
“我可以提供给你一具新的身体。”
我听到了什么?一时间我忘记去分析丰松的一举一动,忘记去观察他的神态细节。
他,要给我提供一具身体?一具完全属于我自己的身体?
“想来你已经弄清楚,你们的世界是依照我们的世界复刻出来的。不然你刚刚不会那样说话。身为平衡点的你,比你世界里的其他人更可悲。”丰松站在那儿,又用那个在山世界的项慈家里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我,“你比他们更像个寄生虫,比他们起跑更晚,所以你不得不用比他们更多的努力来证明你自己存在的价值。如果你有具完全属于你自己的身体,你将不用再受到束缚,相信以你的能耐,能活得更好吧。”
“你根本不了解我。”
“是不了解,可你们世界的丰复余了解你。”丰松说,“可惜的是你却不了解他,更不了解他为了你,都做过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摆脱山项慈的机会,更是一个活下去的基本保障。他们的实验我还不清楚究竟会做到何种地步,可身为一半平衡点的我,哪怕拥有自己的身体,估计也逃不了吧。可有了自己的身体,至少能够反抗。
“你提供给我身体,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丰松的回复让我出乎意料,“只要你不管山项慈的死活,不管我们接下来会对海煤镇做什么,离开就可以。我们甚至可以把你安全地送出海煤镇。”
如果说我的心里有一个天平,天平的一端是我心中对规则的信仰,而另一端刚刚被丰松扔了一大块象征生命、自由、和希望的奶酪。信仰不知何时早已变成一只饥肠辘辘的老鼠,正渴望着爬到天平的另一端,香喷喷的奶酪那一端。
丰松笑了,他的声音浑厚,此刻听起来却好似深夜里的恶鬼在讥笑。“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早上实验开始之前,我需要知道你的答复。”说完,他一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地走出了帐篷。
几乎下意识地,我扭头去看山项慈,她还背对着我,呼吸平稳地沉浸在梦乡里。
睡吧,也许睡一觉,我的问题就会解决了。
至少在梦里,我还有比现实里更多的自由。
我闭上眼睛,依旧能感到头顶明亮的灯光。
一场梦不期而至。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推我,我猛地睁开眼,是冉风蓝。
“我才……”我的呼吸有些急促,嘴巴很干。
“天亮了。”冉风蓝面色严肃地对我说,“该去实验室了。”
我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湿。
刚刚那个梦,可千万,千万不要实现。
我心里暗暗乞求,却又隐隐觉得已无力回天。
二十二.真相
在我不多的关于过去的记忆里,有好几次在海煤镇所处的广阔旷野里自由奔跑的场景。有晨曦洒满草地和木屋的早晨,有炎热到蜻蜓四处飞翔的下午,也有人们日落而息的傍晚。不论何时,我记忆中的场景都是那么的美丽,我的鼻间充溢着自由的气息。
只可惜现在想起来,那段回忆终究被我选择性地美化了。
我当时正在逃离着什么。逃离着雾墙方向的东西,而逃亡的重点是我的父亲母亲的怀抱。我知道,他们没有像山项慈的爸妈那么爱她,可我心里明白,我的父母心里一直都为我留着那块最柔软的位置,等我变得更好,变得更强,他们才会让我住进去。
现在,我被冉风蓝押着,周围有四个彪形大汉围着,双手铐着手铐,不再能自由地奔跑,逃离我想逃离的梦魇,而被一步步送向我的梦魇。
我们一行人走到我学校的中央的一个巨大的帐篷旁边,冉风蓝示意四个彪形大汉看住我,仿佛我戴着手铐也能打得过四个训练有素的他们一样,她走进帐篷没多久,就出来带我进去,而彪形大汉守在门口。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山项慈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跟着我走着,像在参观农场时看见被农夫宣判死刑的家猪一样,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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