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安的四处东游西荡,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那片竹林。竹林很大,高大的竹木直冲云霄,仿佛有人在那里布下了阵法,我在那里转了几千年,都没有找到出去的路。
几千年的时光确实很长,可是对我这样一个魂魄不全的人来说,若是多等个几千年,让我拥有完整的魂魄,让我拥有走出竹林的力量,那么几千年的时光,却又不是很长。
等待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无论如何等待,都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走不出那片烟雾弥漫的竹林,同样也离不开那张四四方方的木桌,因为我是因着那张桌子而生的一缕魂魄。
那是安置在竹林闲馆中的一张桌子,一张真真正正属于我的桌子,也是一张赌尽天下财宝的桌子。
古旧的黑漆雕花样式的四角方桌,桌面上遍布乱纹,桌子上放置了一副山水沉纹的白玉麻将。我不喜欢麻将,却也说不上讨厌它,但是我喜欢打麻将的人,喜欢他们心底的阴暗,那聚集在一起无尽的阴暗,滋养了我的心灵,也放松了我的思绪。
而那张麻将桌,也在源源不断的吸收着赌徒们身上的气息。我出不了竹林,而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赌客们,衣衫上,皮肤上,骨肉中夹带着外界的天地灵气。那些灵气滋养了我,也滋养了我的长发。
我的头发长而浓密,仿若峰崖上垂挂的一匹黑练,让人爱不释手。每日辰时,我都会准时站在竹林闲馆的小院中,汲取水井中的清泉,打理我的长发。然后梳妆点黛,迎接我的客人。
我不是□□,却活的比□□恣意。
竹林闲舘人来人往,来这里的人们都爱用这幅白玉麻将赌博。他们说,这是一副会给人带来好运气的麻将。他们在麻将桌上吆五喝六的碰来碰去,有赢的钱财万贯,也有输的倾家荡产。我喜欢看他们赢钱时欢天喜地,输钱时悲痛欲绝的表情。他们五味杂陈的心情,让我深深的感觉到,生活是多姿多彩的。我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在这世上活着,受苦受累的人,比比皆是。
人们每天受苦受累的活着,疲劳无望的整日奔波,受尽苦难艰辛,却越战越勇,装虎画皮。
而我却不用受尽这样的艰辛,因为我是这副麻将桌上的胡神,在他们整日‘胡了’‘诈胡’的碰撞中,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和灵魂。
我特妖娆的捡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懒懒的看着围在桌前赌博的人们。他们有的清晨早起,顾不得洗漱整齐,就急吼吼的上桌了。有的带着昨夜的脂粉气味,和一脸的满足心悦,步履稳健的走到赌桌前。可是无论他们是如何的狼狈不堪,或是怡然自得,我都会一视同仁,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客人。
我的心情很好,他们每日都会从夜晚玩到清晨,在从清晨挨到夜幕降落。吆五喝六的呼喊声,吵闹声充斥了竹林闲舘,我喜欢人的气息,暖暖的,痒痒的。
日子呆的久了,这里仿佛就是一个真正的世界,真正属于我的世界。我有起过逃跑的念头,可是每当这个不切实际的念想在心头划过,我的胸口便仿若被一块坚硬的石板压住,喘不过气来。可是当我放弃了逃跑的念想,信心十足的面对虚无缥缈的生活时,那胸中的大石,也一并变的虚无缥缈了,呼吸竟然也顺畅了许多。
清晨我会去小馆附近的竹林转转,在清晨的阳光下小憩一会。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在晨曦日光斑驳的竹林深处翩翩起舞,身姿飞扬。不过我极少起舞,因为跳舞是一件浪费力气的活计。
天不过晌的时候,便有一些昨夜鏖战的常客们陆陆续续的上工了。他们穿过那条通往竹林深处的小路,顺腿顺路的来到竹林小馆中。
一扇简单的篱笆门,一排低矮的篱笆圈住一座简陋的茅屋,茅屋中那扇老旧的大门,早已经腐朽的歪倒在门口的踏脚石上。房子虽然破旧,却阻挡不住赌客们对它的热爱。
我喜欢赌客们敬岗爱业的精神,也喜欢看到昨日里兵败的人们,次日一副信心十足的派头,踩着清晨的日光,推开竹林闲舘的大门。
我更加喜欢昨日里赢得瓢满锅满的人们,眼含贪婪的目光,气定神闲的进入竹林小馆。
我好想飞扑着拥到这些赌徒们的身上,给他们一个热情的拥抱,说一句:“我爱死你们了”。
可是他们看不到我,我只是一缕魂魄,我认命的看着他们视若无物一般,从我的眼前走过,穿透我的身子,我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痛。我身上那件烟霞一般荡漾着迷离色彩的长裙,擦过一个赌徒的手背,那个赌徒没有说一句对不起,便急匆匆的上了赌桌。我想我原谅他了,因为他实在敬业,而我喜欢勤劳的人们。
在这几千年里,我看到很多人因为赌博而输的分文皆无,走投无路,卖儿卖女投河自杀。
也有一小部分人,成为了人生的赢家,用赢得的赌资购置房产,购买奴婢骡马,然后妻妾成群。在赢家人生最后的生命里,要为自己留下的巨额家财烦恼,他害怕自己年轻的小妾,卷了钱款远嫁他乡,也害怕自己的儿子们,因分财不均而打杀老子。他更想不到的是,他的妻子们儿子们,果然会在他闭眼的时候争夺家产,甚至忘记了,房间中还搁置着一个死掉未葬的人。
也有一部分赢家,会莫名的死在‘意外’中,他杀?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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