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温柔铺天盖地的袭来,搂住静静的双肩头脸,她忽然觉得自己要哭了。
于是她哭了出来。
她蜷着身子坐在小凳子上,鞋子里的脚趾紧紧扣着,膝盖缩在一起,双臂趴在膝盖上,脸埋在臂弯中,大声哭着,哭得整个控制室都有回音,哭得像一个雪孩子弄丢了整个冬天。
她哭了好长时间,哭得不断打嗝,打着嗝的时候鼻涕眼泪还在横流,两颊都有火辣辣的感觉。
见她哭的这么伤心,女王开口说:“你既然这么失望,那下回的能量还是带全份的吧。”
“噗——哈哈哈哈。”
静静正在掏口袋找纸,被女王一奚落,她一下笑了出来。
擤了擤鼻子,静静按按脑袋说:“谢谢啊,但是我、嗝、我还是要遵守合约。”
“呵。”女王说:“之前没有见到你这么守规矩。”
“嗯?”静静歪头说:“是之后吧,哎,也不对,说之后也不对。”
女王说:“什么?”
“啊?”静静眨眨眼,反过来解释:“你刚才说的啊,我‘之前’不守规矩。”
女王说:“旅人,你在说什么。”
静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大概又是一个语言沟通和翻译上的谬误。
人类是时间的动物,因而有之前之后,而虫族并不遵照这个定律发展语言,他们有时间这个概念,但并不依靠时间生活。人类无法改变时间,因而依靠时间为轴心的时态语言使用就最多,但虫族不可改变的是饥饿,因而他们的语言轴心是进食。静静留意过,虫哥每次说花朵这个词时,发出的音节都不一样。
因为不依靠时间,女王才能和穿越了时间环的自己一样,身在现在,而看到未来。
那么索西斯呢。
他又能看到什么。
也许他是因为看见了她未来的什么选择而生气呢。
“旅者,你又在走什么神。”
女王的问句冷淡而不耐烦,但静静看见了她话语的后背。擦擦眼角思索片刻,她选择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哈!”
女王冷笑一样的摩擦音立刻回荡在四周。
“旅者,你要对我子孙的愚蠢有信心,他是看不透时间的。”
静静:“……”
不知道该同情谁,女王还是虫哥。
笑了一下,静静又看了眼表,眼眶还红着,她攥着纸巾手向后撑住小凳子,伸展开双腿,仰头看向吊着些许黏丝的天花板,轻声叹了口气。
女王说:“我不明白你。”
“嗯?”静静偏偏头问:“你不明白什么?”
女王说:“你说担心,是在担心未知还是可知。”
静静愣了一下,忽然莫名奇妙的微笑起来。
这种提问的深度是虫哥目前不可能做到的,但女王可以,和她讲话,简直像在和一个多思的人类交流。
静静觉得,女王大概是并不愿意和她一起思考人生啊宇宙什么的,这种事对于一个还没吃饱的种族来说太远了,但她将稀薄的温柔洒下来,甚至愿意在战时分出一部分思维来,和她认认真真的聊这种和自己无关的,小女孩子的事。
因此静静认真想了一下,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其实不是未知或已知,大概……只是担心一段关系能不能持续。”
女王立即说:“愚蠢。”
“啊?”
忽然被骂,静静一下反应不过来。
女王说:“确定无疑的事情为何要担心。”
静静说:“就是因为担心和索西斯会没办法——”
“不用担心那个蠢货。”
静静:“……”
女王自豪地说:“我儿全是一根筋的蠢货,和他结了楔盟你俩就是穿一条裤衩子的人啦!”
不女王当然没有这么说,她绝不可能这么说。
不过她确实表达了这个意思。
其实直到起身告辞之前,静静还在怀疑女王可能没明白她对虫哥的感情,她老觉得女王把她看成虫哥的一个外星老铁。
说真的,静静觉得女王可能并不拥有爱情这个观念,这种基因的遗传应该是自上到下的,女王没有,所以她儿子也没,即使之后大概变异出一些,但初始状态确实是没有的。
那么这又真的好吗?
怀着这些混沌的疑惑,静静在控制室中和女王话别了。
在这一个小时里,她自始至终,没有和虫哥说上一句话。
就在静静消失的下一秒,虫哥从外面抢进了控制室来。
他头上顶着那个千疮百孔的钛合金破盆,腹甲与背甲上的几丁质外壳沾满蓝色,断了两条触须,它们蠕动着正在生长。
他嘴里还在嚼着一只黏虫,探头看了眼控制室,里面空无一人。
“……咕?”
他不明白。
【作战,进食,滚出去。】
脑虫传导发送的电讯号击打他的脑仁,虫哥立刻伏在地上,平平地爬了出去。
出了母舰舱,虫哥爬到航船的外围准备往下跳。下方的星球大地已经一片昏暗,可食光殆尽,战争即将收尾,吃饱的第一批(就是虫哥他们)要开始扫尾工作,让后续赶上来的兄弟部队狂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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