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是赌局招亲,自然要玩得大一点,明日就去各个城门贴出告示,谁做了天下无美的女婿,我的人,我乔家的所有家业都是他的。”乔叶妩媚地笑道。
众人散去,夜风抿着唇寒着脸,冷冷道:“何必这么轻率?八十岁的老头你也愿意嫁?真是疯了!”
他难得一次说这么多的话。
乔叶蹲下来为花莘浇了浇水,满不在乎道:“那也行啊,反正嫁给谁都是嫁,谁让他运气好呢?你把赌局的现则记一下,参赛者必须尚未娶妻,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每天最多只有一千人参与,一天只能剂下一个人,为期十五天,也就是说,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剩下十五个人决赛,谁赢了,我就嫁给谁。”
完全听天由命的态度。
以简单的掷骰子的方式来决定婚嫁,而且对方还是名满京城的无美公子的妹妹,这样大的稀罕事随着告示的贴出以及一传十十传百的广告效应,很快在楚国传得沸沸扬扬的,引得众人趋之若鹜。每一天都有人拥挤着入城门,每天在天下无美所在的那条街都能看到排成长龙的队伍——楚国的人不懂得排队,可是天下无美的现矩是,倘若有cha队等不遵守秩序的,一律打出去。
因此,虽然说人数众多,声势浩大,然而却秩序井然,起初有些朝廷的官员提出异议,派人候在此处,企图找到“天下无美”的把柄,可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了。
第一天赢的,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第二天赢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
第三天赢的,是个街头卖烧饼的汉子。
第四天……
第十天赢的,是个文弱的书生。
第十四天赢的,是个癞头和尚。
第十五天赢的,是个蒙面的黑衣人。
“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神乐看完了名册,嗤笑道:“夜风,你主子她疯了!你给她找个大夫看看!”
夜风懒得理她,望了望花厅,乔叶正在里面打理花花糙糙,半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找大夫?她自己就是个大夫!他知道,她不过是在等一个人罢了。
然而,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就算第十六天的决赛开始了,他仍旧没有出现。这次的比赛是公开xing的,在“天下无美”之前搭起了一个露天的高台,乔叶坐在一旁,望着台下越聚越多的人,老老小小都在笑,看笑话似的高兴,高台上那形形色色的人都满脸的喜庆,十五个人,人人都有胜算,这是掷骰子,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
她懂得什么是广告效应,也懂得在这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的古代靠什么才能最快地把消息传出去,现在她广告也做了,还把自己沦为各种男人戏弄的对象,名声破败不堪,他却还是没有回和 ”
“我赢了!”
“我赢了!”
一对一的淘汰制,第一轮抽签决定谁轮空,两轮下来,台上只刺下四个人了。
一个是癞头和尚,一个是身穿灰色长袍的书生,一个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另一个身穿黑衣,蒙着面,看不清他到底什么模样。
第三轮赌局,癞头和尚对书生,乞丐对黑衣人,这四个人无论哪一个看起来都不像正常人,台下无数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乔叶看,尽管她被帘子半遮住,却仍旧避不开那些异样的眼光。
不过是掷骰子,第三轮结果很快揭晓,留下来的,只有弱书生和黑衣人。
“下面是决赛,一把定输赢,赢的人便是我们小姐的夫婿,择日完婚。……天下无美”年纪稍长些的老管家笑着宣布道。
台下齐声欢呼,喝彩声越来越大。
夜风站在乔叶身旁,道:“不过是演戏,不论是谁赢了,都没有关系。或者,我去杀了他们?”
“演戏?”乔叶冷冷一笑,黑亮的眼睛里闪过泪光:“谁跟你说是在演戏了?他们两个,谁赢了我就嫁给谁!行乐须及时,谁还愿意去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扬声道:“吴伯,可以开始了!”
“是,小姐。”吴伯冲她点点头,州刚宣布比赛开始,众人都安静下来,却听人群里响起了孩子的哭声。
“爹,爹……”你不要小宝了吗?”
“爹……”
孩子的哭声像是一双血淋淋的手,夜夜都来她梦中抓着她的心口,让她无助到哭泣,乔叶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爹,你别不要娘,爹……”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哭声越来越靠近。
比赛停了下来,只见人群里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年轻妇人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艰难地爬上台来,那妇人将孩子放下,孩子跌跌撞撞地朝书生跑去,一把抱住书生的腿,大哭道:“爹,小宝和娘都在等你回家,你别不要我们,爹……”
那年轻的妇人身后跟着一个年老的妇人,皱纹满面,上了台面便指着乔叶的方向大骂:“你这个狐狸jīng!害得人妻离子散!你不得好死!”
“住口!”夜风出了纱帐,冷声道。
然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人一无所有时,便什么都不怕了,那老妇人仍旧站在原地大骂:“狐狸jīng!你什么男人找不到,偏要开设什么赌局!我女儿本来好好地过日子,都是因为你,她才被chūn生休弃回家!好好的女婿被你勾引,你是要bī死我们一家人吗?!有钱人了不起啊!”
“坏女人!”那个三四岁的孩子也学着他的外婆大骂:“坏女人!狐狸jīng!”
“狐狸jīng,人在做天在看!你这么害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就算你嫁了人,也让菩萨保佑你被男人休弃,一辈子没有孩子!”那老妇人口不择言
夜风正要上前去阻止,却听见纱幔后面传来压抑的哭声,很小,要不是听力好,根本听不见,冲进去一看,乔叶蹲在地上,身子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他赶忙冲过去,然而身子刚刚站稳,便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推开,一道玄色的身影一晃而过,一眨眼便到了乔叶身前。
“叶儿!”
夜风愣在原地不动,外面还在吵,他清醒了些,掀开纱幔走出去喝止了那老妇人和孩子的骂声。
乔叶一只手死死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小小的身子缩在椅角处,那个老妇人的话像是咒语一般在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诅咒她被人休弃!诅咒她一辈子没有孩子!
是,她被休弃了,她的孩子也没有了,不仅如此,她还害得别人妻离子散!
“孩子……我的孩子……”她心里最大的梦魇变成了真实的诅咒,她的孩子血淋淋地站在眼前,痛恨地哭诉,问她为什么不肯要伽 ,”
“叶儿”,那人哑着嗓子轻声叫她,身子蹲下来,伸手想去抱她。
“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脸上生生地挨了她一巴掌,他明明可以躲过,却没有躲,定在那里没有动。
乔叶的眼睛睁大,身子往里缩,黑亮的眸子里满是惊恐无措,她哭着求他:“别碰我……,别碰我……你走开!走开!”
“……叶儿,你怕我?”楚慕的嗓音沙哑。
“孩子,你把我的孩子呢?!”她突然疯了一般按着自己的小腹,不断地揪着,泪如雨下,“没有了,孩子没有了!我的孩子……楚慕……”多少个夜晚,她所担心害怕的事qíng一齐涌来,勉力维持的镇定自若土崩瓦解。
“叶儿,我在。”楚慕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伸手抱她,又被她拳打脚踢地推开,她根本不是在叫他,却又实实在在地叫着他的名:“楚慕……不,不能叫楚慕,他恨我!不,不是,他不恨我,我恨他!我恨他!也不是,孩子恨我,我的孩子呢……孩子,孩子,宝宝,别哭……我……”
楚慕再也镇定不下去,一把握住她的双手,紧紧地接住她:“叶儿,叶儿,冷静点,叶儿,别哭,冷静点……”
没有用,她哭得更厉害了,拼命地挣扎,揪着他的头发,脚一直在蹬,指甲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背上,然而,楚慕还是不放手,手臂用力抱着她,直到肩头传来熟悉的疼痛,她的牙齿深深地陷入他的ròu里,咬得血ròu模糊仍旧不肯松口。
楚慕闭着眼,没有动,仿佛她咬的不是他的肩膀,大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叶儿,咬吧,狠狠地咬……对不起,我错了……”
他起初是心灰意冷的,那一夜下着雪,他坐在酒窖里喝了一夜的酒,那封信写了撕,撕了又写,最后决绝地离开她。骑着马一口气跑了三天三夜,停下来时,他也不知道那个地方究竟是哪里。
一个隐蔽的河谷,一条宽阔的河流穿行而过,河流的两岸都是奇花异糙,一看到花糙,首先想到的便是她的笑脸,她一说起花萃来就头头是道的。乘着船沿着河流而下,不知过了多少天,船上的一个孕妇产子,因为没有大夫在,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脐带绕颈两周,已经断了气。
那孕妇哭得肝肠寸断,船上的人纷纷上前去安慰,她的丈夫紧紧地抱着她安慰着。一旁的老妇人叹息说,孩子是娘的心头ròu,这哭啊,还不知道要哭多久,怕是一辈子都哭不够,以后每想一次就要哭一次,血ròu相连的母子啊,旁人能有她那么痛吗?
他的心里当下便是一颤,血ròu相连的母子啊,旁人有她那么痛吗?可是,当她痛着,当她最无助的时候,他却撇下她一走了之,一再地说她把他的孩子杀死了!那明明,是他们的孩子啊!她就算有一个不是,他便有了一千个不是!他连见她流一滴泪都不忍,怎么舍得让她一直哭下去呢?
“停船!”他红了眼睛大吼出声,把满船的人吓得不轻。
船停了下来,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暗夜十二骑的侦查能力是最qiáng的,很快知道他们的船正驶向出海口,离楚都的路程最少需要二十日才能走完
他拼命地往回赶,心里早就将自己骂了千遍万遍,刚刚走到半路,便有暗夜的qíng报传来,是父亲的手迹,将她的行踪都报与他知道,一天一封……包括她拙劣的小伎俩,想通过这轻率的掷骰子赌局将他引出来,都详细地说清楚了……
为期十五天,天知道他有多着急,恨不得马上飞回她身边,如果知道她在等他,他怎么舍得让她等不到呢?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他这一辈子就是栽在她手里了,想不承认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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