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也醒了,见到这一幕很高兴,对闫清说,她想听戏曲了。
闫清愕然片刻,立即同意,说下了早朝就来陪她,还让秦珠贤先去吩咐内务府办着。
太皇太后想做什么都是第一要紧的事,俞太后听闻后也赶紧吩咐下去,宫里自然又是一通忙活。
闫清下了早朝,兴冲冲回了慈庆宫,南朝王与南朝王妃一早来了,宸王与宸王妃也带着小郡主来了。四世同堂,太皇太后开心得气色都好了许多。
太皇太后点了一出《百花亭》,戏曲声起,所有人都静静观赏。
闫清不爱听戏曲,为了陪太皇太后便一直坐着,正走神时,与秦珠贤偏头看过来的眼神对上,秦珠贤对他淡淡一笑,又转回头去。
两人都坐在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自然是看见了,脸上笑意更浓,拉着秦珠贤的手跟着台上的鼓声轻轻打着拍。
天色许久都没有如此明艳过,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听了几曲,俞太后捧来单子,让太皇太后再点几出,太皇太后却摇头拒了,道:“不听了,早就不是当年的调调了。”
台上的小生们以为太皇太后是怪他们没唱好,惶恐地跪了下去。
闫清却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对俞太后摇摇头,询问着老人家:“您累了没有,累了孙儿就扶您回去歇着。”
“不累,精神好着呢。”太皇太后将自己身边的人一一看过去,笑道:“你扶着我,陪我走走。”
“好。”闫清站起来,将胳膊抬起。
太皇太后的腰伤好了一些,能够走路,但还是使不上力,大半的重量都靠在闫清身上。
两人围着前院逛了一小半,太皇太后就走不动了,却固执地不愿回去。闫清无法,便蹲下去将老人家背起来走。
太皇太后伏在闫清背上乐得不行,说自己老了老了还矫情,要孙儿背着散步。
闫清便笑:“可不就是老小孩么。”
太皇太后撑着闫清的背往上望去,叹道:“这宫墙真高啊,都望不出去,只能看头顶四四方方的天。”
“改日孙儿背着您去摘星楼,一眼就能望见燕京城的街道。”闫清道。
“我在宫里活了几十年,这宫里哪儿我没去过?”太后嗔怪道。
“是,是。”闫清笑着应道。
秦珠贤站在很远的地方朝这边望来,许多年以后,她对闫清说起这一幕,只说皇祖母的头发银白色的,皮肤也瓷器一般的白,闫清背着她缓缓走在阳光下,那一幕真是美丽极了。
闫清感受到太皇太后的头靠在他的背上,便停下来问道:“可是累了,想回去?”
太皇太后摇头:“不累,你继续走,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闫清便又继续走,背上的衣裳有些许湿意,他也没有开口问过,直到太皇太后似乎在闫清的背上睡着了,闫清才停下脚步。
“皇祖母,我真是庆幸,能当您的孙儿。”闫清轻声道。
太皇太后幽幽笑起来,似梦似醒。
半夜里闫清又被秦珠贤叫去了慈庆宫,原来是白日里扑了风,太皇太后发了高热。
这场高热来得凶险,太医院的人大半来了,闫清与秦珠贤守候在外面,秦珠贤紧张地望着门,闫清便伸出手握住她的,以示安抚。
太皇太后这一病便再也没起来,整整睡了两日,太医都说这一次醒来,恐怕就是最后一次了,要闫清早做准备。
闫清便暂住在慈庆宫,与秦珠贤一起守着这位即将离去的老人。
这些日子闫清与秦珠贤没怎么交谈过,但彼此都有默契,闫清夜里看奏折,秦珠贤便来换茶或点灯,闫清早起上朝,秦珠贤便为他穿衣,然后留在慈庆宫等闫清回来。
闫清没有问秦珠贤为何突然变了态度,秦珠贤也没有解释过。
太皇太后知道自己快要走了,但她一点也不悲伤,反而每日都很高兴,病痛从不说出口,吃了药就乖乖睡去,仿佛她要去的地方是她一直期待的地方一样。
这日秦珠贤伺候了太皇太后用晚膻,闫清也在一旁,太皇太后今日气色好,闹着要坐起来。秦珠贤便让人扶着她坐起来,背后靠着大软枕。
太皇太后却不肯,还要下床,秦珠贤哪里能依,祖孙俩差点就红了脸。
“你去找找我那箱子,我这些日子整天躺着,一定很难看,你去找好看喜庆的衣裳出来,我要梳妆。”太皇太后固执道。
秦珠贤不明白老人家又是闹的哪一出,回头与闫清对视,闫清从奏折里抬起头来,笑道:“皇祖母为何想梳妆了?您这样子也很好看。”
“漂漂亮亮的,人也精神,你快去。”太皇太后推着秦珠贤。
得了闫清的点头,秦珠贤便无奈地去了。
一群宫女们扶着太皇太后起身下床,折腾了好半天才给装扮上,穿的是当年秋嬷嬷给刺绣的吉服,头上戴了珠玉,那些珠玉在银白的发间很是醒目好看。
“好看么?”太皇太后问着秦珠贤。
“好看,您年轻时一定很美。”秦珠贤由衷道。
“林家的女子一向颜色好看,老了也就没什么看的了。”太皇太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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