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蘸了蘸墨,之前练字用的墨还没干。她提笔在素笺上写了一个字:晏。
沈晏。
很标准的簪花小楷。
顾娆平时也不算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但是真认准了一件事,就没有拖延症这一说法。她闲着没事,翻了一下午诗词,想了许多名字都觉得不满意,最后看到的一句:
河清海晏乾坤净。
听着波澜壮阔,就起了。
“你这也太不公平了。”沈良州扫了眼字,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万一是个女孩怎么办?”
“我就要男孩。如果不是男孩,”顾娆对他这种煞风景的行为极其不爽,抬眸,一字一顿,“你以后也都自己睡吧,反正十个月你也适应了。”
“……”沈良州唇角抻了抻,微眯着眼睛不满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能收拾你,所以说什么都行?”
顾娆弯了弯唇,拍开他的手往一旁躲,心思不言而喻。
沈良州不依不饶地扣着她的腰身,又不敢碰着她,最后将就着一个很别扭地姿势把人揽在怀里,“快到三个月了。”
顾娆瞪了他一眼,轻咳了一声,“根据医嘱,这样对孩子不好。”
“根据医嘱,只有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能。”他低声道,沙哑的嗓音让她心尖颤了颤。
“我胆小,你做梦。”顾娆在他怀了挣了挣,“你没我之前不也这么过的吗?”
“这不一样。”沈良州在她耳边咬着字,“你天天在我眼前,还不能让我想,我没这种自制力。”
两个月了,顾娆没觉得有什么,除了闷了点。但是沈良州很不好受,温香软玉再怀结果只能看不能吃,一想想这样的日子还有八个月,不亚于一场酷刑。
“那我们今晚分房睡?”顾娆轻声笑了笑,在他怀里抬头,“我就不为难你岌岌可危的自制力了。”
“别闹。”沈良州揽着她,提笔思索了几秒,在她写的名字旁边加了一个字。跟她风格不同,他习惯写行楷,笔力遒劲,力透纸背。
顾娆低头扫了眼:
妙。
“沈妙?沈妙……”顾娆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还挺好听。”
说着她忍不住皱眉,抬眸盯着沈良州,“欸,你是不是早就把名字起好了?是不是?”
沈良州捏着她的下巴吻她,“别胡闹。”
其实这个问题没有丝毫意义。
三个月顾娆显怀,就已经看出来不大一样,建卡做B超时检查出来双胞胎。
四个多月确定了一男一女。
现在正好,名字两人很早就起好了。
沈晏和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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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娆分娩的时候,沈良州对小孩最初的热情退却一半。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这话很常见,但大多数人没什么概念。双生子,比平常生孩子多遭了一倍的罪。剖腹产很方便,但是顾娆顾忌后遗症,说什么也不愿意。
然后沈良州等在外面的时候,彻底认识到她说的“怕”是什么了。
她当时声音很低,轻描淡写地一句,他没想那么多。
很长时间了,医生都出来一趟了,别人家属喜极而泣,他看着更烦。沈良州在外面等着,没往病房内看,就面无表情地站在窗边,像是一座玉石雕像一样,低气压覆盖了全身。
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他戒烟戒了很多年,从顾娆伸手,从他唇上抽掉了那支刚点燃的烟开始。现在突然觉得烟瘾犯了。
他现在就像是火星燃上烟头一样,一点一点烧灼,烦躁却没有宣泄口。
沈母看他一天一句话都没说,叹了口气,过去拉了拉他,“你过来坐着吧,现在像什么话。”
“妈,”沈良州微微皱了皱眉,“早知道如此……”
还不如领养一个孩子省事。
沈母怕他脑袋一热说出来什么混账话,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
沈良州也没再说什么。
正在这时候,产房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相差的时间不长,几分钟之后,又是一声。
护士推门出来,面露喜色,“谁是顾娆家属,母亲和孩子都平安。姐姐五斤四两,弟弟五斤六两。”
孩子是沈母和沈良州的二婶接过来的,顾娆还没被推出来,沈良州已经大步走过去了,抱还没抱一下。
沈母笑着摇了摇头。
顾娆浑身没什么力气,嗓子里干涩得难受,动都不想动一下,她闭了闭眼睛,一道阴影从头顶压了下来。
沈良州握住了她的手,她知道他在旁边,只是不太想说话,捏了捏他的指骨,算是回应。
“对不起。”她听到他说。
顾娆微微怔了怔,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眼睛发涩。她看了看他,轻声笑了笑,“傻子。”
沈良州薄唇抿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顾娆在病房里熟睡了很久,沈良州一直在旁边坐着,什么也不做,就一瞬不瞬地看着熟睡的她。
沈母都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跟得了癔症似的,不想吃也不想喝也不想说话,孩子现在还没看一眼,就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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