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说话,只凭她巧嘴安排,看着取乐,而又等了片刻,她竟也停不下来,还越发张扬了。
“霜黎,你是不是……”她这副样子令我忽然想起先前的一个场景,心下暗忖,主意渐定,“你对钟灏……”
“夫人,钟先生回府了,他请夫人正堂一见,说要拜谢夫人呢!”
一语未了,前院小婢却来通传,只是我还未答什么,又是霜黎抢了先。她双目放光似的,急急问道:
“先生可说定在何处了?”
“先生未说,就算说了,奴婢也听不懂啊!”小婢皱眉摇头,说罢轻施一礼转身去了。
霜黎略显失望,这才顾及我,目光转过来,颇为殷切。我自是一笑,心中更加肯定方才所想:霜黎对钟灏动了真情。
“他要拜谢,必是得了满意的官职,你去备些薄礼,稍待送到正堂来,我且先去会见。”
此刻无暇说破,不过寻了个借口,满足霜黎所想,而她果真惊喜不已,连声道谢,转就跑没了影。
去至正堂时,钟灏笔直站着,纹丝不动,见我进来才上前一步,却是要下跪,被我赶紧拦住。
“广白兄如今真正有了功名,不能跪我。”我笑道,请他入座,又恐他再推诿,便索性拉了张茵褥放在他身前,“坐下再说。”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揖手,面色含愧,虽是坐下了,但仍是端正严谨,“钟某能有今日,都是校书与夫人,还有赵助教不辞辛劳,鼎力相助,钟某不敢自傲。”
“倒先别言谢,你还没说究竟任了何职呢!”不论为他还是为霜黎,我都更关心他的前程。
“我疏忽了。”他不好意思起来,略低了头,才道:“是越州府录事,从九品上。”
“竟未留京?”我又惊又奇,心下一沉,“赵老师怎么说的?”
“赵助……”
钟灏正要向我解释,却忽闻门外“啪嗒”一阵声响。起身去看,廊下并无人影,只是地上散落着大小笥箧,里面存装的东西也掉出来,是一些衣料用物。我瞬间明白,方才定是霜黎。
“无事,广白兄请继续说吧。”我暂掩实情,只叫下人将东西收拾了。心想,先将事情弄清楚才好寻对策。
他不多疑,点点头继续说:“赵助教一番苦心,却无奈钟某出身微贱,亦不善经营世故,留在长安未必能有施展,而虽则外放,却是回到自己的家乡,也很好。”
若依着他进府前那段落魄经历,外放家乡为官确实更适合他,但如今情况很不同,而他又不自知,倒是有些难讲。
“冒昧问兄长一句,你家中如何,还有些什么人?”半晌,我忖度着开了口,心中只为霜黎筹谋。
他淡淡笑开,也无遮掩,道:“父母皆已过世,也无兄弟姐妹,家中除了钟灏,就只有几间老屋,数亩薄田,在越州城南三十里的白箬村。”
我早知他家境贫寒,问他却不为这些人口田亩之事,因便试探着再将话挑明些:“我是指……令尊大人在世时,可曾为你……订下婚事?你有没有尚未过门的意中人?”问及别人的私事到底不太礼貌,便说完这话,也甚觉难为情。
“这从何说起呢!”他摇头摆手,比我还显得窘迫,面色发红,“自家度日已是艰难,并不敢想婚姻,又何苦连累人家的女儿。”
“玉羊冒失,多有得罪。”我一面道歉,一面心中也踏实了许多,他既孑然一身,我便正好趁机做媒,“但,今时不同往日,兄长已有官职,家中该有一位女主人,一来周全家务,二则照料你的起居,与你作伴啊!”
“夫人的意思,难道是要为钟某执柯?”他微抬了头,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对呀!”他倒聪明,一语点破,倒省了我的口舌,即直言道:“你觉得霜黎如何?”
“霜……”他眼睛一瞪,口中噎住似的,万分震惊,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却道:“霜黎是夫人跟前的人,钟灏不配。”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表面像是客套推辞,可他说自己不配,又显得是自谦,而并非不愿。
我一时无法拿定,便着意再摆出些诚意来,道:“广白兄留居日久,想必对我家底细也有所了解。这霜黎啊是我从宫中带出来的,绝非寻常奴婢,当年也是父皇亲自挑选来跟着我的。所以,她的人品出身俱都清白,见识更是不俗,与你配婚为正妻,也担当得起。”
钟灏闻言表情发紧,眉间拧得快打结似的,眨眼间竟对我拱手拜了一礼,道:“夫人莫要误会,钟灏寒微,哪里敢嫌弃旁人!正因知晓夫人的家世渊源,亦明白霜黎并非等闲女子,才唯恐玷污了她,不敢心存奢想!”
他愈发言重,可态度激动而真挚,又实非假意,倒不知怎么再劝下去了。
“夫人若不喜欢霜黎,大可将我遣回宫去,怎么凭白的就要将我许人呢?”
正思如何收场,不料霜黎本人就走了进来,形容端正,言语冷漠,而手中托盘上摆着的,正是方才散落在地的大小笥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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