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自知与潘御史并无深交,但晁某侍奉太子,便不得不尽人臣之责。此事关乎国本社稷,潘御史忠正敢谏,不知愿不愿意……”
“哈哈哈……”晁衡一语未了,潘御史却忽然抚须大笑起来,“若不知你这位晁校书的来历,但凭你的口才和外表,谁会觉得这是个外邦人呢?”
这话倒是夸赞之意,晁衡不觉生惭,低了头:“陛下与太子对晁衡有大恩,晁衡不才,叨蒙御史谬赞,唯有尽力而已。”
潘好礼不住点头,笑容渐渐淡去,变得极为郑重:“陛下立后之意我也早闻,武氏之心昭然若揭,便是你今日不来找我,我也会上书向陛下陈言。如今,就借晁校书这一把力,潘某明日便将奏疏呈上,但有消息,必尽告之,请君安心静候!”
至此,晁衡大喜过望,激动之余忙向潘御史再行大拜之礼,而我也难以描述心中雀跃之情,只跟着他拜礼。
潘御史扶起晁衡,二人目光对视,却比先前多了些相惜相投之情。于是仍旧入座,彼此又谈讲了些经文公事之类,愈发融洽,大有相交恨晚之意。
“我只道这位潘御史是刚正之臣,却不想一家清贫得比寻常百姓还不如,更算是一位廉吏。”
回鸿胪客馆的路上,没了先前的担忧,我将一腔好奇、敬佩之情都迫不及待地说与晁衡听,他亦有感叹,笑道:
“是啊,我听闻,潘御史是将自己的俸禄多数接济了贫穷的亲朋,自己则甘于简陋。今日一见其家,我也着实暗惊。”
“如此清严之人,刚直不阿,他上书言事,想来父皇一定能听进去,将立后之事作罢!”
晁衡笑而颔首,却不再说这个,转道:“玉羊,你为何今日一定要跟着我?”
“你怎么还在想这个!”我不禁扬声,嗔怪道:“我么,就是为了给你壮胆啊!我想陪着你,也算是自己给太子出了一份力,不能叫你一个人将此间功劳都占了去啊!哈哈哈……”
他只得无奈摇头,哭笑不得:“你啊,就是顽皮!”
……
此后数日间,我日日拿着父皇所赠的玉环出入宫禁,名为探望父皇,实则打探消息。至第五日上,仍是不闻动静,未免父皇起疑,便索性转去了华妃的殿阁,也算是个掩人耳目的双全之法。
未申之际,眼看天色向晚,想又是扑了一天的空,便向华妃告辞离宫。然而,行至丽春台下,偶一抬眼,却意外地遇见了太子。他从西边的贞观殿走来,而贞观殿正是父皇的内朝。
我上前与太子见礼,他向我一笑,脸色明朗,开口就道:“妹妹进宫了,倒是巧啊。”
他并非第一次唤我‘妹妹’,只是经历了诸多事情,如今再听来,则更觉亲近友爱。我有意问他前朝之事,又怕过于直接,便只道:“殿下近日可好?”
他笑意更浓,复抬头挺胸,却忽道:“有晁衡暗里为我走动出力,我岂能不好?我从父皇那里来,监察御史潘好礼上书谏言,反对父皇立武氏为后,父皇采纳了。”
我闻言不知该惊该喜,一时愣怔,心潮暗涌,只想若早知他这般直接,我也该直接问了。
“其实这是人臣应尽之责,太子于我夫妻二人有成全之恩。”想了半晌也不知说什么好,便十分不好意思地道了一句,罢了忽觉其中存疑,因问:“这是晁衡私行之事,殿下如何得知呢?”
“乍一闻知此事,我也百般奇怪,想这潘好礼其人我从未见过,他如何能帮我呢?便先遣家奴请他一见,这才得知。”
“原来如此。”我不觉点头,越发觉得这潘御史为人清正,心生感慨:“说到底晁衡也只是碰巧,潘御史原本就是要上书谏言的,殿下若要嘉奖,则只需嘉许潘御史一人。”
“潘好礼的这份情我自该记得,可晁衡之心,更令我欣慰。倒不是小看他,我是实在没想到他一个外国人,能有这番见识本领,而这其中,想必也有妹妹你的功劳吧?”
“我……”我闻言一阵羞惭,又是不知如何回答,便仍旧道:“殿下于我夫妻二人有恩,我们理应为殿下分忧,而况事关社稷安定,并非只关乎人情。”
“嗯,我都明白。”太子微笑颔首,也不再多言,略时便与我同道出宫。
“说起来玉羊还未有机会恭贺殿下大婚之喜,今日凑巧,便就顺贺一句,愿殿下与太子妃恩爱绵长,白头永偕。”
一路沉默倒是无趣,便趁兴提起这一件喜事,但太子听了倒很平常似的,却笑着反问:
“我大哥也纳了王妃,你也是这么恭贺他的吗?”
我倒真没这么向潭哥哥贺喜,也不料太子会这样问,一时不知所措,顿口难言。
他见我难堪,却又朗声笑开:“你别为难,我只是听你方才总说我于你们夫妻有恩,想起了一些往事。那时父皇要册立你为太子妃,大哥和你便一前一后地来找我,尤其是我大哥,万分恳切地求我拖延册立之期,所以,我一直以为你们两情相悦,你会嫁给我大哥。”
“潭哥哥……是待我很好。”我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又回忆起太子说得这番情景,不觉低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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