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我若不在乎你,为何深夜至此?”晁衡笑得坦荡自然,是压根没往别处想,就觉得玉羊天真可爱,十几岁的人了却还像孩童一般说着傻话。
玉羊很快明白过来,自己的问话在他眼里,就跟孩子们今日说和你玩,明日又闹开不玩了,这般顽话似的。玉羊挤出一丝笑,算是回应晁衡一片友爱之意:“嗯……多谢。”
“那我们回去吧,很晚了,你也累了。”晁衡觉得自己终于劝好了玉羊,说着便拉起她的手,“天黑难见脚下,你跟我走。”
二人一直站在院中说话,头顶有明月光辉,廊下也挂着灯盏,虽不十分亮堂,但并不妨碍行路。
然而,这句“你跟我走”,又着实撞击着玉羊柔软无助的芳心——玉羊愿意跟他走,不止眼前这段路,还有往后一辈子。
“玉羊,你别忧虑,我明日便去向赵老师说明,或许能减轻你的处罚,让你早些回来上课。”
回宿舍的路上,晁衡自顾地安慰玉羊,而手被紧紧牵着的玉羊,此刻心中戚戚,故意赖着落后半步,只想与他多待片刻。
“不必麻烦,赵老师生了大气,不会这么快原谅我的。”玉羊这时又想,倘若每晚晁衡都能像这般来接她,抄书万字也就认了。
晁衡一笑,回头看了看玉羊,道:“赵老师一向欣赏你,此次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我先去求情,你再去认错,想必老师不会十分为难,你啊,别怕。”
“我不去。”玉羊脱口便道,站住脚步:“我应该受罚的。”
晁衡摇头微叹,觉得玉羊还是怕了:“那我陪你一起去认错,老师若说你什么,我都会帮你求一句。”
“不是,我不是不敢,就是……嗯,不太好。”玉羊见说服不了晁衡,一时支吾起来,脑子里飞速想着还能有什么借口不算反常。
“哦,是这样!”玉羊很快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瞎话”,“我与赵老师本就恰好同姓,我又是他亲自升到太学的,便有些风言风语说老师与我沾亲,是徇私情才提拔的。所以,若再去求他免罚,岂不更落人口实?”
这话还真唬住了晁衡,即使晁衡并未听过这样的流言,也忖度着道:“那,也罢了,就委屈你了。”
玉羊得逞,心中窃喜,晁衡不觉,仍继续牵着玉羊回去。至宿舍院中,二人道别各自回房,玉羊才刚转身,却又被晁衡叫住。
“我听说今日之事是因你要调换席位而起,玉羊啊,为何突然如此,你不是一直与我同席好好的吗?”
玉羊一听这话,才刚提起的兴致瞬间又跌到谷底。她看在今晚晁衡举动的份上,已经打算忘记这件事了,反正搞不清,不必再多给自己添堵。
“你真想知道吗?”玉羊冷冷问道。
晁衡皱眉,自是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玉羊这一瞬真想与他明说了,把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情意,这一切都明说了,可迟疑多时,眼中蓄满泪水,终是不敢。玉羊怕自己赢不了楚云深,更怕吓着晁衡,连同窗都做不得了。
“因为,你得罪我了。”
玉羊咬牙恨恨地说了一句,一颤,双泪滑落,晁衡见之心惊,想要做些什么,玉羊却猛然转头跑开了。
明月皎洁,光华如雪,照进这二人心里,却是各自不同的颜色,亦不过冷暖自知罢了。
……
玉羊的冷战对策终未因这场意外之事有所转变,余下的九日惩罚,玉羊默默承受着,不再接受任何人的关怀,尤其是晁衡,而复课之后亦是如此。晁衡为此苦恼不已,连素日勤学之心都分去几成,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哪里得罪了玉羊。
是啊,他自然不会明白。
“仲满,你想什么呢?都愣了!”
这日旬假毕,楚天阔自家中返回学堂,心中有件事要与晁衡说,便来至其宿舍,一看这人坐在案前发呆,上前先是一拍。
晁衡自是还在思索玉羊的事,猛见天阔,有些惭愧,只道:“你去看过玉羊了吗?他如何了?”
“我哪敢招惹他?”天阔连连摆手,想着玉羊的脾气便觉周身发怵,“这小子最近不知闹什么呢!像个女孩子似的使小性儿。”
“公然,别这么说他。”晁衡虽也觉得玉羊情理不通,但也不愿别人说她半点不好。
“罢了罢了,我其实是来帮我阿姐带话的,她有话告诉你。”天阔才不理论这些,一转提起正事。
晁衡对楚云深并不上心,几次来往不过尔尔,也依着男女之防多有回避,倒是楚云深别有心肠,借着弟弟有意亲近,不是送书去使团,就是要弟弟邀他们回府聚宴。
“怎么了?”晁衡平常问道。
天阔知道姐姐的心思,但姐姐不言他也不敢戳破,便只笑道:“那次你来我家还书,我姐姐送你出府,却不慎扭伤了脚,多亏你及时扶住她,又将她送回了家,她要我谢谢你。”
晁衡几乎忘了这事,恍惚才道:“哦,无妨。”
“你……你难道不打算问问她的伤势怎样?”天阔有些诧异,觉得晁衡太呆了些,自己都提到这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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