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在问晁衡,你不要多言!!”父皇忽然站起身,目光凛然,语气凌厉,也是他第一次对我自称“朕”。
“上邦郡王之女,陛下养女,自然更加贵重。”仲满略低着眼帘,依旧说得诚然。
“嗯,看来你很明白。”父皇点点头,十分满意,“那朕就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收回你请求赐婚的话,依旧做你的新进士,朕还是会赐你官职宅邸;第二,若仍有觊觎之心,朕便不会留你性命。”
不留性命!不留性命!这该来的“险情”终究还是如期而至!
“父皇!你还不如要了玉羊的命!你何苦逼他!”我高声疾呼。
“晁衡,朕要你现在就做出选择。”父皇根本不理睬我,还是对仲满咄咄相逼。
情急之下,我别无他法,只好一把拽住仲满的手臂,“我不要你死,你选第一个,快选啊!我不怪你,我不会怪你!”
“玉羊。”他转是低声一唤,竟似在安慰我,又缓缓抽开了被我抓住的手臂,却猛地伏拜在地,说道:
“陛下,臣也曾因身份悬殊而想要断绝这场缘分,但徘徊许久,始终不能放下。臣以前做不到,如今则更加无法做此欺心之事。故而,臣选第二个。”
他没有给自己留一线生机,正如我想让他活着,心意相同,却反隔生死。我瘫坐在地,泪水已竭,仿佛置身暗无边际的深谷,毫不见星辰日月。
父皇将仲满打入了大理寺的死牢。
卫士带走仲满的那一刻,他回头对我笑了,温和得一如初见。我也许该是一番声嘶力竭,去留他,去阻拦卫兵,但我只是安静地望着他消失在殿门。
他说得对,我与他不可分离,生死也不能分离。
“你现在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吗?还需要朕第三次提点你吗?”父皇缓步走到我面前,俯视着我,不能说严厉,却带着足够的冷酷。这与皇后向他哭诉时的情景倒是一样的了。
“陛下,你真是一个无情的人。”我站起身,不愿示弱,也舍弃了这段“父女”之情。
“你叫朕什么?是朕无情?!”君王扬眉眴目,面上青筋暴突。
“你是皇帝,叫陛下有错吗?你为了自己的儿子就要杀掉别人的儿子,这不算无情吗?这或许比无情更甚,是狠毒。”我直直地看着他,平静而又嘲讽。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猝不及防地落下,打得我险些向后倾去,但踉跄了几步终究站住。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打,这滋味真不好受,疼得半边脸几近麻木,耳朵也听不清了。
“陛下!”阿翁冲过来将我拦在身后,慌得连手中浮尘也扔了,连声求告:“陛下!陛下息怒!县主年轻无知,并非故意触怒陛下,请陛下看在已故的云中王夫妇份上,饶这孩子一次吧!!”
“力士!连你也要帮着她来忤逆朕吗?!”
“不,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替云中王向陛下求情啊!这孩子长在山林,并非侯门深宅,诸多约束,自然行止任性,况且幼失双亲,实在可怜啊!陛下千万息怒啊!”
君王自是怒不可遏,阿翁的哀告也就显得十分苍白了。我呢?我不怕更不怨,觉得这一耳光是自己该受的,只当是还一还这三年多的养育之恩吧。而又远远偿还不尽,那就去死好了。
“阿翁,算了。”
我抬手轻轻拍了下阿翁,他们停下看向我,我便最后行了一次大礼,随即起身离殿。天地之间是暗藏在春风里的无限生机,而我却是要去赴死的。
大理寺死牢,那应该是比京兆府大牢还可怕的地方吧。
第67章 晨星寥落曙光浮(二)
大理寺和许多京畿官署一样, 都设在皇城之内, 我便仍是从上次的夹城而去。我知道仲满一时三刻不会被处死, 但还是跑得极快,抵达大理寺正堂时, 卫士不过刚刚将仲满交给长吏。
长吏自不识得我, 直以擅闯之名厉声呵斥, 我不恼不急,报上自家来历, 眼睛只看着仲满。
“玉羊?!你来做什么!”仲满见我, 虽挣脱不得左右束缚, 却还是极力转身与我说话, “快回去!回去啊!”
我对他摇摇头,复对长吏言道:“我也是罪人, 请寺卿将我与他关在一处。”
“这……”长吏犯难, 似是忌讳我的身份,只道:“还请县主不要为难下官, 速速离开为是。”
“我很快就不是什么县主了,只求寺卿这一次,倘若陛下怪罪,我一人领罪便是!”我说着, 便向长吏下跪请求。
“玉羊!你……”
“休得胡闹!”
仲满方要再劝, 却见阿翁匆匆而至。一时,在场众人都不敢稍动,唯有长吏上前回述, 却也被阿翁暂时按下。
“玉羊啊,快跟我回去向陛下认个错,此事或还有回转的余地!”阿翁走到我面前将我一把从地上拉起,且说着就要带我走。
“难道我向他认错,他就会改变主意吗?!有什么余地?”我自是不肯,只一味向后拖赖,“我不想和仲满分开!”
阿翁急了,摇头跺脚,倒暂放开了我,说道:“你这孩子素日都很聪明,怎的今日这样不明理?!那是谁啊?那可是陛下!是天子!你怎好与他争持?!向天子讨伐挑衅,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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