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林听了又将手心在膝盖上擦了擦,问:“你在哪里上班?”
严简说:“就在市里。姐姐和弟弟还好吗?”
张玉秀听她问起儿女的情况,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你二姐嫁到广东去了,大姐就在新市上班,还没有结婚。你弟弟身体不太好,在医院住院。”
严简惊讶地问:“弟弟得了什么病?”
说到儿子,孙林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你弟弟命不好,他得了白血病。他才二十二岁啊,还这么年轻,就得了这个病,太可怜了,老天也太不长眼了。”
张玉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严简瞪大眼睛看着父母,又回头看着戚宁安,戚宁安神色肃穆,眉头一直皱着。严简虽然不是医生,但对白血病还是有所了解的,那不是血癌吗,治愈率非常低吧,而且需要通过骨髓移植才能治愈吧。想到骨髓移植,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然后浑身打了个哆嗦,顿时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孙林继续说:“你弟弟他现在只能动手术,不然最多就只能活一两年了,可是现在还没有合适的骨髓……”
戚宁安注意到严简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咬了咬牙关,猛地站了起来:“小简,我们不是还有事吗,我们先走吧,下次再去看望叔叔阿姨。”
孙林和张玉秀都惊愕地抬起头来,连哭声都止住了,看着戚宁安和严简,这才刚刚相认,就马上要走?
严简心底是无尽的失望和冰凉,她没想到自己渴望了二十几年的亲情最后会是这样,是他们想到了自己也许可以救他们儿子,所以才想起自己这个被遗弃的女儿,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妈,我留个电话给你,以后再联系吧。我现在有事要去处理。”她实在是不想刚见面,就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
孙林慌忙说:“不一起吃个饭吗?”
“下次吧。”戚宁安说。
孙林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那留个电话。”
严简用他的手机拨了自己的电话,等通了之后将电话还给他,然后站起身:“爸妈,再见!”说完和戚宁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到出了警局,上了车,严简才放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她真是太绝望了,为自己这无足轻重的命运。戚宁安也不开车,转身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伸手轻拍着她的背:“不哭,不哭,别难过,有我呢。”
严简在他怀里放肆地大哭了一场,然后哽咽着说:“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我,是不是想到我可以救他们的儿子?我在他们眼里就是这点价值,不需要的时候,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把我扔在垃圾堆里,需要的时候,才想起我可能还有点用了?这是什么样的父母?”
戚宁安捧着她的脸,心疼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珠:“他们不懂得你的价值,但是我懂,他们不珍惜你,我珍惜。”你们弃若敝屣,却是我的无价之宝。
严简抬手搂紧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肩窝里肆意纵情地流泪,上天待她是不公平的,但是上天对她又是怜悯的,补偿给了她天底下最好的戚宁安。
他们坐在车里很久都没有离开,孙林和张玉秀夫妇也蹒跚着从公安局出来了,戚宁安拍了拍严简,示意她往车窗外看。张玉秀打着一把破了的雨伞,努力去给孙林遮雨,但是孙林明显不领情,快步走在前头,两人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听不清说了什么,但看起来像是在吵架。
戚宁安问:“要送一下他们吗?”
严简木然地说:“淋一下雨又不会怎么样。我现在不想见他们。”
“那行,等你冷静了再说吧。”戚宁安发动了车子,往外开去。
严简用手撑着车窗,将头枕在胳膊上,陷入一种放空的状态,喃喃地说:“你说他们真的是为了儿子来找我的吗?”
戚宁安不想让她觉得现实太残酷,便说:“我不知道。”
严简满脸绝望:“我现在有点后悔去找他们了,没有去找,我也许还能抱有一丝幻想,但是现在真的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戚宁安都不知道怎么帮她的父母找理由开脱,早不找晚不找,这个节骨眼上来找女儿,任谁都不会觉得是单纯的寻亲。但是人性就是这么自私,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唯一的宝贝儿子命在旦夕,难免不病急乱投医,任何能想到的法子都要利用上了。
戚宁安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弟弟生病的事了。”
严简忘了伤心,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
戚宁安说:“我在医院碰到了你姐姐,一个跟你长得特别像的人,我差点还错认成了你。后来我悄悄去查了一下,猜测是你的弟弟,但是没有肯定。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就不想让你做这种两难的抉择。谁知道你父母竟然会去找你。”
“他们知道你吗?”
“不知道,我偷偷地去查的,没跟他们说过话,都是从同事那儿打听的。”
严简心中有了一丝暖意,总算还有人是一心向着自己的。
戚宁安说:“你要是不想去配型,那就不去,没有人能强迫你去,你也不欠他们的。”
严简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如果他们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来找我,恐怕他们要失望了,我是造血干细胞的捐献者,早就登记过了,既然没有配型成功,说明我根本不合适。他们又何必煞费苦心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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