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轻杨心里很难受,堵了个塞子似的。
她现在也能体会到运动员的感受了,无法想象,眼看着要夺冠的时候,因受伤被迫再也不能滑冰,究竟是多么痛苦的体验。
宿主屡次自杀,根本不是因为观众的辱骂,而是负担不起这份罪孽。
她缓缓坐直身体,两人没再明争暗夺,车里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好在车程不超过半个小时,很快就到了。白荣将车开到小区门外,跟保安打了声招呼。
保安似乎认识他,直接就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
白荣找到地方停好车,下车后双手插兜,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住宅楼。
“就是这栋。”
慕轻杨仰头望去。
时间不早了,许多人都已经睡觉,灯光熄灭。零星亮着的几盏,也无法判断究竟那一盏是来自沈牧家中的灯光。
宿主的记忆又开始作祟了,令她不敢下车,害怕自己再次见到那个噩梦。
幸而慕轻杨还能够掌握身体的大部分主动权,推门走下去,让白荣带路。
保镖留下看车,三人乘电梯上楼,来到一家住户门前。
白荣轻车熟路地按门铃,里面的人似乎还没睡,很快就来开门。
露面的是个相貌憔悴的女人,年龄大概五六十,估计就是沈牧的妈妈。
几缕掺杂白发的头发垂落在耳边,五官隐约可见年轻时的清秀。她身穿睡衣,困惑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
才开口,她的目光就定格在慕轻杨脸上,愣愣地张着嘴,“你怎么来了?”
慕轻杨本想笑一笑,又觉得笑不太合适,尴尬极了。
幸好有白荣在,不用担心气氛问题。
“阿姨还记得我吗?白荣,也是滑冰队的。杨杨姐一直很想看看沈牧哥,所以我就带她来啦,沈牧哥睡了吗?”
他的声音充满活力,使得尴尬的氛围立刻缓解不少。
沈妈妈也回过神,低头揉揉眼睛,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了些。
“这样啊,小牧他还没睡呢,你们等等,我去叫他。”
她的声音死气沉沉,沙哑极了,简直不像女人。宛如曾经哭过很久很久,哭哑了嗓子,最后认命接受现实一样。
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和起了球的旧睡衣,慕轻杨低着头把脚往后挪了挪,觉得自己简直没资格进去。
顾欧汀一直没开口,这时突然握住她单薄的肩胛骨,声音低沉。
“不用内疚,我可以帮你补偿他。”
他不想看到她在自责中度过一辈子。
慕轻杨没接话,心想补偿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顾欧汀能做到的也只是金钱而已,可如果他们家的人想要金钱,就该天天上门堵她,而不是永不见面。
三人在门口等候,沈妈妈很快就回来了,对他们说:“小牧在阳台上浇花,他不方便走动,你们要是想看,就去阳台上。”
白荣当即拉着慕轻杨的胳膊,指着门说:“走,我们去阳台看沈牧哥。”
慕轻杨觉得不太礼貌,想跟沈妈妈聊几句。不料对方根本没有这个打算,说完就回卧室去了,连门都没关,显然一点也不欢迎他们。
顾欧汀对她的态度毫不在意,反手关上门,往前走。
去阳台时慕轻杨顺便打量了一下这套房子,装修已经算不得新了,但是很整洁,面积与慕家爸妈的房子差不多,估计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条件。
在宿主的记忆里,沈牧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妈妈开一家小餐饮店。可以说小店和儿子就是她人生的全部希望。
她没冲上来掐她,已经算是很冷静了。
慕轻杨摸摸脖子,一抬头,就看见了阳台上的一排排花盆,以及坐在花盆前的人。
墙壁上装了灯,洒落下一片苍白的光芒。沈牧坐在轮椅上,仍看得出个子挺高,短发乌黑,肩膀宽阔,但是身材羸弱。
他穿着一套深灰色的家居服,手中拿着小花洒,倾身帮花浇水时,稍长的刘海会落下来挡住那张清隽苍白的脸。
花盆里种了月季、非洲菊、康乃馨以及晚香玉等等植物,有些在夜晚静静地开放着,散发出阵阵幽香。
他面对着花盆的方向,目光却没有焦距,放得很远。
“沈牧哥,我们来看你啦,你看有谁!”
白荣爽朗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慕轻杨看着那个后脑勺,忽然紧张起来,情不自禁地捏住了衣角。
沈牧放下花洒,轻轻回头,动作缓慢,让人很难与曾经那个在滑冰场上翩若游龙的他联系到一起。
“你怎么这么晚……”
他刚开口,就看见了站在白荣身边的慕轻杨,顿时愣住。
无数记忆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慕轻杨深深呼吸,感受到顾欧汀身上传来的力量,勉强地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
他维持着说话的口型,哑然地张着嘴。
白荣跑到他身边,搭着他的右肩。
“你怎么了?这是杨杨姐啊,不认识了吗?”
他终于继续动作,却没说话,而是拿起那个装满水的花洒。
慕轻杨以为他要用花洒把自己扫地出门,谁知却只是继续浇花,淡淡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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