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蔓蔓跟着爷爷出来,看了看脸熟,本村的,可是又记不清怎么称呼了,便只好给个笑脸。爷爷却像能掐会算似的,指着那妇女对她说:“蔓蔓,还认得吗,这是村南金大帅他妈,你得叫表婶。”
郁蔓蔓默默窘了一下,赶紧叫人:“表婶好。”
“呀,蔓蔓回来啦。啥时候回来的?”
一句话开头,紧跟着就是一堆热情的问询:
“哎呦老长时间没见你回来了,在哪儿工作呢?一个月多少钱呀?找对象了吧?结婚了吗?城里买房子了吗?还没结婚呐,也该结了,我记得你比我家大帅还大两岁呢吧,哎呦大帅他媳妇马上都要生了,我家小美这都好多人给她说对象了呢……”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郁蔓蔓:……
“鸡蛋没有了,不卖了不卖了。”
正当郁蔓蔓心里叹气扶额的时候,老爷子一句话就截住了金表婶滔滔不绝的好口才。
金表婶顿时忘了下半句,赶紧追问:“没有了,咋没有啦?老郁叔,你看你养这么多鸡呢,都说你家散养的鸡,只喂粮食鸡蛋好吃。老郁叔别人给你多少钱一个我就给你多少。”
“真没有了,昨天我二儿媳妇说孩子上初三要补营养,拿走一大篮子。你去别人家买吧。”
“哎这么巧。老郁叔,那往后再下蛋你给我留着啊,这个月我都要,预备儿媳妇坐月子呢,我怎么也得要三五百个。”
“不行,你没见我家蔓蔓回来了吗,她这次能在家里住一阵子呢,我留给蔓蔓吃,不卖,蔓蔓在城里都没吃到。”
看着金表婶怏怏离去的背影,郁蔓蔓扑哧笑出声来,美滋滋挽着爷爷回去炒小鸡。
她小时候整天粘着奶奶,爷爷只管干活吃饭,照管她少一些,她似乎跟爷爷也不是特别亲,全世界就只认奶奶了似的。几年前奶奶病逝,她也就只剩下爷爷,祖孙俩倒是越来越亲了。
这天气,爷爷穿着一件旧棉袄,捋起袖子剁鸡肉,一边跟她唠叨着家长里短,满面的红光。郁蔓蔓记得这件棉袄有年头了,还是奶奶在世时亲手做的,看起来油乎乎灰突突的,老人年纪大了,家做的老棉袄拆洗毕竟麻烦。
“爷爷,等会儿把你棉袄脱下来,我给你拆洗一下。”
“哎,行。大孙女回来了,有人拾掇我了。”老爷子乐呵呵地说,“这棉袄其实也不脏,挺暖和的。”
“二婶不是整天在家吗,爷爷,我要是顾不上,你该使唤二婶给你拆洗呀。”
老爷子一摆手:“我懒得费嘴使唤她。”
“爷爷,我上次给你寄回来的羽绒服呢,你怎么不穿?”
“你二叔穿走了。”爷爷觑着郁蔓蔓,做错事的孩子似的避开了她的目光,掩饰地补上一句:“嗐,我这把年纪,也不怎么出门,穿不着那么好的衣服。”
郁蔓蔓心里顿时不高兴了。
二叔二婶这可不是头一回了,以往她回来买点什么吃的喝的,转个身二婶就给拎走了,还振振有词说爷爷不爱吃,拿回去给她家小孩吃。也不看看她家那“小孩”最小的都上初三了。
属耙子的,只喜欢往自己家里耧。
郁蔓蔓对此很反感,可管不住爷爷还愿打愿挨,有时还瞒着她,毕竟那边也是孙子孙女,老人家疼儿孙,宁愿从自己嘴里省出来。
所以郁蔓蔓也懒得再埋怨老爷子,默默在心里给二婶记了一笔。
农村把当年养的小公鸡叫“秋鸡子”,从开春养到初冬,肉嫩,连骨头都是嫩的,个头不大但是最好吃。
现在农村也图方便,都用上电气化了,土灶渐渐淘汰,爷爷家虽然还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土灶,可是也很长时间没用了。爷爷把老土灶好生收拾了一下,刷洗干净,抱来一捆玉米秸秆当柴火。
别的锅炒出来的小公鸡,它就不是那个味儿,非得烧柴火的土灶才行。
对于谁掌勺的问题,爷孙俩好生谦让了一番,爷爷说,他炒菜不行,水平凹。
“蔓蔓,我烧火,你炒。”
郁蔓蔓本来觉得自己厨艺还凑合,可回想记忆中奶奶炒出的美味,她还真缺少一点信心。
花椒粒、干红椒炝锅,花生油炒出香味儿,鸡肉下锅后小火干炒,炒干了水分,放入葱姜蒜,听见锅里鸡肉“滋滋”地响,热油冒着泡,飘出香味的时候,陶越回来了,循着香味儿跑到厨房伸头来看。
“华子哥,看看我这鸡肉炒得行了吗?”
“我看看。”陶越接过铲子,翻炒了两下说:“再炒炒,我看还缺点儿火候,你得炒到鸡肉噼里啪啦炸。”
得,这位可不谦虚,郁蔓蔓手一伸,笑嘻嘻赶紧让出了掌勺大权,乐颠颠坐在旁边等着吃。
陶越做饭不生疏,他妈离婚走了以后,他带着妹妹陶蓝,课余还要帮他爸干活,炒菜做饭家务活可不外行。
干锅热油,果然炒到鸡肉在锅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吱吱往外冒油。这时候怕粘锅,陶越加快了翻炒的动作,放进干红椒、青辣椒,又炒了几分钟,倒入老抽、生抽和醋,鸡肉呼啦啦在锅里喧闹着,整个小厨房都香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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