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见到了神,那就意味着凡世的生命就此结束,与世俗红尘的纠葛皆被强制断了联络,只能压低头颅,等待着神明的审判。
飞升,还是堕落。
定是坠入地狱的最深层吧。余笙思考得如此笃定。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余笙抿下一口凉水,将药片丢入舌苔后方,伴随着一口水便顺了下去。
仰长脖颈的弧度像是那只天鹅,天鹅之死里振翅一飞的那只白天鹅,渴望着生之奇迹;亦同那天鹅湖里的天鹅有些许相像,白天鹅的眼泪,黑天鹅的窃喜,究竟是看着爱人死去,还是带着假面去乔装,去欺骗。
点儿小的药片在喉管里滑过一道苦涩,便掉入了胃中,混着胃酸开始消化,静待药效成分随着毛细血管的吸收,经由血液的输送,达到其效果。
余笙清楚得很,无异于饮鸠止渴。
这东西,好比无色无味的空气,你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只会跟着它的变化,时而高昂,时而低靡,在日渐的无法抽离中混混度日,想要撇清时,便是窒息后的死亡。
她知道,她都知道。
就好似烟草。
药物,烟草,皆是给她极乐幻想的地狱沙华。
年殊昀是不给她抽烟的,他将余笙所有的Capri全部收到了床头的矮柜里,尽数藏在了他自己的煊赫门的下边。
他自己在当艺人之前,抽得很凶,到了现在也没完全戒掉,精神压力大了,总要在窗台边抽上几支。
烟头点燃的红点在暗处时时发着光,掉落下的烟灰沾了一窗台边。年殊昀就那么隔着厚重的窗帘,目无焦点,安静的吞云吐雾。
是那么的迷人,也是那么的萎靡。
药片就装在那么小小的一个瓶子里,眼看着就要见了底。余笙倒是心里头纠结了起来,本说着只是暂时缓解,不影响自己的日常,绝不会成瘾。
但现在看来,自己显然已经离不开这东西了。
她也根本没时间去进行心理治疗。
甚至此刻她还固执的认为自己根本没有病。
当第一支Capri燃尽后,她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哪怕是闻到这味道,都让她觉得如同神使降临,如沐救赎。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一顶开烟盒,那股独特的薄荷味就飘了出来。
余笙哆哆嗦嗦的又拿出了一根。
叼在嘴里的时候,更能感受着烟草的气味在舌尖的弹动,以及这支细长香烟独有的浓郁薄荷沾在唇上的清凉。
只觉得浑身的疲乏一瞬间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全部得到了消解。
快意的深吸一口气后,便极度愉悦的从抽屉里夹出了打火机,一声清脆的顶盖声伴随着火光的一闪而过,香烟点燃了。
凝神注视着顶头的那一点红光,眼神渐渐有些散开了,只觉得这细长的香烟才是自己的精神和物质救赎。
圣光都没有它明亮,神食都没有它香甜。
已然成魔成瘾。
眯着眸子,微微抬头,深深将第一口烟吸入了肺中,那种尼古丁混合着浓烈薄荷香的烟就在肺中过了一个回笼,最后被余笙恋恋不舍的从鼻子中喷了出去。
一阵烟雾在空中喷散开了一片,没有形状的逐渐扩散开来,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腾起了一片迷雾。
同余笙心中的迷雾连成一片,将她整个人从内而外的包裹起来,让她在这神往中渐渐忘却痛苦,体验着虚假的欢愉,放弃掉所有的理智,只是堕落般的沉浸其中。
任自己纵然,徜徉。
只在那一刻,她不再是余笙,她是天上仙,是地中灵,是这红尘世间最缥缈最自在的。
余笙觉得有一种东西在身体里被升华被唤醒过来:放空。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就连吸烟的动作都是无意识间由身体本能去完成的。
只有在这种全身心的放空中,她才感受不到苦痛,才能自己创造欢乐。
余笙一下一下的点着脚尖,又缓缓吸入一口,这一口她只是浅浅的在口腔里过了一遍便吐了出去,然后又是一口吸入肺中,浅浅深深来回交替,感受着落差,体验着空虚和满足间的来回切换。
在她吞云吐雾的时候,瞥眼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烟雾缭绕间自己的表情也跟着变得那般的不真切。
甚至还有些朦胧的好看。
她捏着香烟凑近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眼前有些模糊,还是看不真切,索性也就不瞧了。
余笙吸入一口,一点点的吐在了镜子上,那烟雾触到镜面又反弹了回来,呛进了她的眼睛和鼻子中,她抬手扇了扇聚集在脸跟前有些浓烈的烟气,咳嗽了几声,便将前倾的上半身收了回来。
整个洗漱间里全是辛辣的薄荷香味,清凉得让人眼前都是一片惨亮。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第二根烟就燃尽了。
在还剩下一点儿的时候,余笙将短短的烟头抛进了洗漱池中,开了水龙头,眼睁睁的看着烟头和那些抖落的烟灰在水里打着圈儿的被冲下了阴暗的水管里。
没了踪影。
她心里的那些棉麻絮般繁乱的思绪也同时没了踪迹。
余笙还是认命的哀叹了一口气。
简单的在包里揣了点东西,便打车往医院走。
还是上次那个戴着老花镜,面容慈祥的老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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