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我奶奶只要掂起拐杖打我的时候,我总乐陶陶地跑到她跟前,认她打。奶奶倒不打了,只是伸手朝我脑门上一拍,笑嘻嘻地对爷爷说:“这么多丫头片子,也就属点点最称心了!”
这些孙女里面,也就我能耐心的搬个凳子,陪着她在院里晒晒太阳,唠唠嗑,讲她们村皇姑坟的由来和姜和尚飞毛脚的事迹。
奶奶的拐杖只是个摆设,是她远在长春的闺女寄回来的。当时奶奶身姿还很挺拔,同样的小脚老太太,奶奶走路的姿势却非常优雅,对,优雅!这是我每次看到奶奶时脑海里就会蹦出在电视剧里听到的字眼!
我也会狗腿地拍马:“奶奶,奶奶,这时您疼我,等我长大了,我疼您,带着您去坐火车,坐飞机去长春看大姑-----”
我记不起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到底是几岁,可是,当我第一次出远门,真正离开家的时候,突然间就发现:我那美丽优雅的奶奶,怎么需要拄着拐杖走路了?而爷爷也真的成了别家小孩子口里喊的“白胡子老爷爷”了。
临走的前一天,奶奶拉着我的手说:“丫头啊,出去了千万不要学你大姑,一走十几年不回来!奶奶可在没有十几年的活头了。
我说天津离咱家可比长春近多了,坐一天的车就能回来。不管咋地,孙女我逢假就回。您老就搅好疙瘩汤等着我。
我正跟奶奶说话的功夫,弟弟气喘吁吁地跑来:“姐-----姐姐,恁同学-----恁同学来找恁,咱妈跟咱爸赶集该回来了------二姐让俺喊你赶紧----回家!”
同学?什么同学?
弟弟一屁股坐在奶奶家门槛上,撩起衣服擦了把脸上的汗水:“知不道,反正是个男的----”
男的?我心里咯噔一声,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让男同学来找过我,就算是一个村的都没有!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找我家来的?是他想死还是不想让我活了?要是被我妈妈看到,就算浑身上下都是嘴我也说不清了。
怀揣着快要跳出来的小心脏,由于我家跟奶奶家是两个胡同,其实就隔一条路,为了走捷径,冲出奶奶家的门,一急之下,双手攀住我家的墙头,俩脚一蹬就窜了上去。因为用力过猛,差点一头栽下去。吓得我妈呀一声,骑在墙头上。
听到动静,最先从堂屋里出来的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妈,而是一个穿着浅灰色衬衣的男孩。蓬松松的头发,一颤一颤的,如同我的心脏一样。
“李----李长卿?”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孟点点,你是不是有多动症啊,放着好好的道路不走,还爬墙头!”李长卿迎着阳光,眯缝着眼睛,朝我张开手臂。我顶讨厌他那一口齐刷刷白生生的牙齿,太过完美跟假牙似的!
“你来做什么?”我承认,我说话的口气很冲,我面对他的时候,莫名的就心情不好。
“你确定不复读了吗?”他问。
“确定,以及十二万分的肯定,我跟以前的同学说好了,明天就去天津奔她去!好了,你也问完了,你可以走了,慢走不送!”
“孟点点,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好意思,没想到让你看出来了!”我腿一偏从墙上跳下来,推开他试图扶我的双手:“我孟点点对异性向来没好感!”
“你要是真不打算上学了,我就让我妈托媒人提亲了!”
“提亲?谁?”莫名其妙简直是,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孟点点,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也不上学了----”他突兀地这句话,把我惊得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李长卿,你没病吧?”我下意识想去摸他的额头,可是望着比我高出一个头顶的他,又缩回手去。
“堂堂公安局长的儿子,喜欢一个村姑?你相信吗?”
他说孟点点,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你在河筒子里放羊抓住我车子的时候,我就喜欢了,真的------”
我笑了:李长卿,就算你喜欢我,难道法律上有哪条规定,我就必须喜欢你吗?”我摩挲着手腕上那道丑陋的伤疤:“你知道这儿为什么有一道疤吗?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我问过你,可你不说!还骂了我!”
“李长卿,这道疤呢是我在初三毕业的时候,留的纪念,因为一个男同学写信寄到我家里,我受不了我妈的辱骂,割腕自杀留下的,当然割腕前我也喝过农药-----我妈就因为一封信把我害成这样,你想,等她一会回来,看到一个男孩在家里,她会怎么想?我又会怎么说?李长卿,你来告诉我,这次我该选择什么工具来自杀呢?我又如何不再留下这丑陋的疤痕而痛快死掉呢。”
第 9 章
对于李长卿,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就像一粒石子投向我死气沉沉的心湖,激起阵阵涟漪,在我还没确定是不是喜欢上他时,他的光辉事迹如同一兜子凉水,劈头盖脸迎面浇来,扑灭了我隐隐要蹿起的小火苗。再次面对他时,已经心如死灰,哪里还能燃的起来。
此时此刻,我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感受,只想让他快快从我家里消失,尤其是看到弟弟妹妹站在大门口,慌慌张张眺望着南北方向,不亚于抗战电视剧中,鬼子进村时,儿童团站在村口放哨时的情景。我脸上火辣辣的,就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经过那件事后,不要说我,就连弟弟妹妹都成了惊弓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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