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吧,Uremia!_三寸心【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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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十几天,小妹终于接受了姥姥和妗妗他们。我甩甩肿胀的胳膊,跟姥姥说:我想回家看看!

  姥姥说你舅舅正在地里给棉花打农药,没功夫送你去。我说不用送,我走着回去!妈妈不在家,还不知道大妹哭成什么样子,弟弟是男孩,从小大人们都待见。大妹病歪歪的,吃饭都要人喂,奶奶那么烦女孩子,会不会不给她饭吃?大妹是

  提起妈妈不由得心里酸酸的,虽然我已经记不起来妈妈最后一次抱我是在什么时候。虽然自从有了弟弟妹妹,家里再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没有我的份,爸爸说你是姐姐,就该让着他们,等爸爸以后有了钱,专门给大闺女买!不给那几个小崽子!

  我知道爸爸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啥也没有,唯一属于我的玩具,还是我三四岁的,奶奶给缝制的一个布娃娃,现在看来非常丑,家织的老蓝布,光秃秃的脑袋,两个眼睛画的不但一个大一个小,而且还不不一般高,那又怎样?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搂着它,我就一点也不怕了。

  妈妈出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个月了,听爸爸说腿里面都是钉子和钢板。不能照顾妹妹,我和小妹还得在姥姥家住段时间。

  转眼已经到了冬天,至今我都记得很清楚,那年的雪很大,早起来门都被雪封住了。几个老太太围着姥姥家的泥炭盆打骨牌。其中一个,嗯,我应该叫太姥姥吧,从她的大襟棉袄里掏出两大把糖块,不由分说塞到我兜里。她说:这么点的孩子,整天价乐呵呵地抱着个小娃娃,她家孙子要是能有我一半懂事,她就阿弥陀佛了。

  糖纸上画着小兔子的那种,表姐看到了硬是从我手里夺走了几颗,迫不及待剥开糖纸填到嘴巴里,眼睛笑眯眯的像是糖纸上的兔子。吃完了砸吧砸吧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不硌牙、不粘牙的高级糖。表姐说很贵的,估摸着最少也得2角钱一颗。我伸开五指,认认真真算了算:确实贵!2角钱买二十块花花绿绿、代销点随处看见的硬水果糖了。

  等她再跟我要,把我吓得抱着妹妹跟狗撵兔子似的,噌地就没影了。

  确信没人的时候,我把它们从兜里小心掏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即使那时候也就勉强数到二十以内的数。我把它们一个个小心地塞进我的小包袱里。塞到最后一个的时候,终于没能抵住诱惑,剥开糖纸、浓郁的奶香味扑鼻而来,迫不及待填进嘴巴里。这是一种陌生却又无比亲切的味道,比妹妹喝的奶水还要香,还要甜。比妈妈身上的味道还好闻。我把糖纸贴在鼻子上贪婪地闻着,只恨自己怎么就不再生出一个鼻子呢。

  除了小妹,那一小兜糖块简直成了我的命根子。恨不得睡觉都要搂着睡。就连以前攒的漂亮的糖纸也不宝贝了。大妹和弟弟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块吧?

  等雪化的差不多了,我跟姥姥说了声,就乐陶陶地捂着棉袄兜子回家了。那是一个下午,为了早点到家,特意抄了近路。

  地里的雪就像小坟堆似的,零零散散的分散在各个田地里。走了快到一半的路程吧,天空飘来几朵雪花,心里一慌,脚下走的更快了。

  突然间,就被一个很小的雪堆绊了一下,下意识抬腿往前,往高处垮了一大步,一脚踩空,往下一看,竟然是一眼机井。两手挥舞着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惜什么也没有。唯有的是那冰冷的、结了冰、溜滑的井沿。

  “砰”地一声,我已经在井底了。令我奇怪的是,我整个人像是被人从下面托了一把,一下子窜出了水面,就这样浮在水面上。

  水居然是温热的。我的棉袄棉裤都是姥姥新做的,一点也没感到冷,就是怕!往上一看,就像是一个怪物在张着血盆大口,随时都要把我吞进肚子里。除了怕就是饿,因为路面滑,十里地的路程,我都快走了一下午了。肚子在咕咕叫,我摁了摁口袋,糖在,也没有弄湿。伸进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甩甩手,不能吃,吃了是小狗!

  我试着喊了几声,闷闷的,震的脑袋蒙,喊出去的声音像是变成了小刀子,都扎在我脑袋上。大口吸了一口气,更晕了。井身是圆形的,很窄小,我试着蜷起胳膊,用两只手肘撑住井壁,一点点往上挪,身子一点点脱离水面,暗自窃喜不已。卯足劲捯饬的更快了。越往上去呼吸越顺畅

  眼看着快到井口了,我却怎么也爬不上去。

  我当时还挺冷静地分析了下当时的处境:姥姥她们肯定不会出来找我的,因为她以为我已经到了家里;爸爸和爷爷更不会找,因为他们以为我还在姥姥家啊。思来想去我是必死无疑了。

  每次快到井口就滑下来,如此十几次甚至几十次后,天渐渐黑了,月亮爬上来,清冷的月光洒在井里,它与我遥遥相对。七岁的我第一次领略了什么是绝望!我这是要死了吗?我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什么是生死!我家的小花狗死了,奶奶把它埋在椹子树下,说做肥料,来年结的桑葚又大又甜。弟弟和大妹蹲在树下,他们说小狗睡着了,小孩子都是幼稚的,我是大孩子,我不会有那么幼稚的想法。

  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了就得埋进土地里,无论长虫和老鼠怎样叮咬,都不会从土里爬出来。老奶奶的坟地迁到我家自留地里事,我偷偷瞧过的,几片破布,一堆白骨,邻居孔奶奶说那个就是我老奶奶,都变成那样了,怎么还能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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