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想到自己从那么早开始就已经这么痛苦了,梁净痛苦了太久,太久,久到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受痛苦的了。
梁净身上的标签是她亲手贴上去的,而外界则是黏合剂。
现在她后悔了,后悔抛弃了那个无标签的自己,即便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否定她,自己也不能够否定她,她也该上去拥抱着那个受伤的人说,别怕,你还有我,我还爱着我。
然而她却把她弄丢了。
上帝给了她九天时间,冥冥之中她重新来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既然“绝望”的标签已经贴上了,那么只要找到了被贴标签的原因,大概还来得及把它撕下来吧。
* * *
人与人之间的链接实际上就是情感的链接。没有谁可以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当他从出生那天起,寻求与另一个人的链接就成为了他的本能,这第一个‘另一个人’就是他的母亲,因为母亲可以满足他对食物、对水等生存需要的需求。
需求的满足不一定得完全得到,执意于完全满足的是过度的欲望。
无论是爱、恶意、还是攻击都是一种能量,都是情感的链接。所以爱也好,攻击也罢,都要过滤一下再接收,太过浓缩的情感有时候很容易把人给压倒的,梁净以为,都留一半好了,无论是接受还是投出,剩下的那一部分就都留给自己吧。
即便是狼心狗肺也好、自私自利也罢,自己高兴就好,早在年轻时,梁净已然是一个从骨子里无情的家伙,尽管,她还会关心他人。
因为在她意识认知里,从利益层面计算,适度地对他人表示关心,能让自己获得最大限度地自由和利益。
作为高中生,年轻梁净和其他的学生一样,她也面临着很多的压力:高考、升学、作业等等,相比之下,更多令年轻梁净困扰的是内心的冲突。她记得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个观点:压力来自于内心,压力来自你的重视。只有当你真的在乎某件事情的时候,你才会觉得它有压力。
因此年轻梁净借此不断地暗示自己:自己对学业并不重视,因此不要对此感到太大的压力。
她希望这样能够让自己好受一点,并且她还对自己说:人嘛,有份工作,足以糊口饭吃就行了,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未来的美好图景而把当下的快乐抹杀,小学为了初中、初中为了高中、高中为了成年、成年为了孩子,人的一辈子一半就过去了,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啊。她认为那种体验是不愉快、不真实的,一切行为的动机是未来,而在当下与未来的对比之下,当下永远都是令人不尽满意的。
但是努力是需要的,一个正常人在完全放纵之下,焦虑带给他的痛苦要远甚于快乐。倘若毫无生存技能地放任自我却毫无感觉,那他肯定是有问题的。
所以年轻梁净不会真正地放任自己,她会努力、会学习、会写作业,但不能过于在意成绩。
内心的压力是无法避免的,它源于梁净内心的冲突,矛盾永远存在,则压力无可逃脱。现存的冲突之一就是:真实的情感态度与现实情境的冲突,其结果是情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而倍受压制。
梁净不喜欢她的住所,无论是她现在居住的地方,还是她以前住的地方,总给她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她不可以。
小不忍,则乱大谋。
最令人痛苦的地方就是痛苦的根源,梁净如果想要找回自己,那么她必须从痛苦中出发,找到问题的根源,解决问题,唯有这样她才能摆脱绝望,接纳“那个自己”。
所以无论多么痛苦,她都必须得承受着,直至发现“自己”的线索,一旦找到通向“那个自己”的线索,那么问题就有可能解决了,自己也就有希望走出绝望了。
天黑了。
去给弟弟开家长会的父母带着弟弟回来了,一家人准备吃晚饭。当梁净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梁母看到梁净面色苍白、嘴唇干燥无血色,而且这么热的天儿穿着件长袖,然后从她幽黑的房间里出来,梁母着实被吓了一跳,随即破口大骂:“你个死孩子!没声没息的,在家里也不开灯!这天儿还穿长袖我看你脑子都闷坏了是不?”
弟弟,梁信,比梁净小两岁,与梁净同校同级不同班,看到梁净被骂,正在嘿嘿偷笑。
从我到这个家里,你也只会骂我了。
梁净默默地想着,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然后就去拿碗装饭了。
梁净确实认为应该把一半的情感留给外界,但那是需要看对象的,有些东西,仅靠理智是无法掌控的……
“哎呀,喂,还好今天你没去学校!”吃饭间,梁信突然说道:“今天家长会上你们班主任当着那么多学生和家长的面点你的名公报批评了,说你给别人写情书,还让人家给举报了,幸亏没有多少人知道你是我姐,爸妈也没去参加你们班的家长会,不然我们的脸都被你丢光啦!”
显然,梁净和脸面相比,脸面要有价值得多。
不过这么一说梁净倒是想起来了,高中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不过,写情书的不是梁净,而是梁净的高中好友,孔从珊。梁净不过是代递情书的,替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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