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心惊:……那时候,辛翳也不过十一岁……
“我们把她和宫女都吊在了房梁上,然后在她的宫室放了一场大火掩盖事情。邑叔凭当时还没有怀疑,直到我驱逐了所有的宫女,只允许山鬼们在我身边,也把景斯提拔成司宫,邑叔凭才对妫夫人的死开始怀疑。他开始派人问宫里的一些宫女,我就以她们冲撞了我为名,杀了那些可能看见我进入妫夫人宫中的宫女。邑叔凭为什么要你进宫,就是因为他已经愈发怀疑我不但杀了妫夫人,还在掌控宫里,所以就把你派进宫,以先生为名,想让你再度掌控内宫,掌控我……”
南河这时候才知道,她进宫之前,辛翳已经在宫内艰难挣扎了这么久。
怪不得她入宫,辛翳对她如此不信任。
然而时至今日,他甚至肯说出先代楚王与妫夫人的事情,又是否意味着,这些年他虽然没有说,但已经打心底信任了她呢?
南河伸出手去,抚了抚他后背。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辛翳独自经历了最痛苦的时间,也独自完成了一部分的复仇,她既没有参与,也没有见到,她没有权利说什么。
他十四五岁就能有如今的心机与能力,完全是他自己成长的结果,是他应得的。
南河半晌只是道:“那些我都未曾经历。但我知道,你不是克星。”
辛翳没想到她半天,说出了最切中他心底的一句话,像是一句承诺,像是笃定的知道。
辛翳忍不住伸出手,抱住她肩膀,声音微微发抖:“我不是!我不想是!所以我也不想让山鬼中任何一个人出事,不想让你出事!我不想让你们因为我而死——”
南河拥住他的后背:“不,你不能把周围人的离去都算在自己头上。只是你生存的环境更艰难,所以必然有人离去。这就像周灭商的筚路蓝缕,姬姓也有许多人离去,但周武王没有将这些死亡化作了自怨自艾,而更明白所有身边死去的人,都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期望。这些人走,就像是陨石天降最后闪一下,他们也在给你指明方向。若你真的是克星,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围在你身边。”
辛翳下巴放在她肩膀上,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南河柔声道:“等你有朝一日及冠,成为真正的楚王,那时候再不会有人说你是克星,会有更多人愿意围在你周围。”
辛翳似乎轻笑了:“及冠……好像很远。我要努力活到那一天才行。”
南河笑:“很快了。很快就要到那一天了。而且我很期待离开这里,回到楚宫之后。两三年来,天天脑子里都想着夺权,想着如何勾心斗角,我也要累了。”
她话说到一半,辛翳手臂忽然收紧,仿佛怕她辞职不干了。
南河笑起来:“等孔氏倒了,我就可以少想点阴谋,来教您一些真正的王道。也能开始施展我的抱负了。否则你也要觉得我只会那些阴谋了。”
辛翳着急道:“不会!我知道先生有大才,我知道的——”
南河挣开某个人越勒越紧的怀抱,笑道:“行行行,别夸我了。”
她和他面对面坐着,辛翳微微低头,看见了南河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的蜻蜓眼吊坠,他也忍不住眉眼一弯,露出一个对他来说极其少见的柔和笑容,他伸出手指,捏住了那颗蜻蜓眼,笑道:“先生当年带上挂坠的时候,是不是心里挺不服气的,那如今我要你保证不离开,你愿不愿意。”
南河低头看了一眼挂坠,笑了笑,她捏过,用手指蹭了蹭,在她自己唇上贴了一下:“在你成为能够独挡一面的楚王之前,我发誓我绝不离开。”
她唇似轻吻了一下那蜻蜓眼,辛翳心底猛地漏了好几拍,耳后根都隐隐发烫起来。
但南河只是贴了一下就放了下来。
而辛翳心底也陡然生出半分不安来:她说的不是什么永远……而是在他成为独挡一面的楚王之前。那之后呢?她就要离开了?她就要走了么?
南河放下蜻蜓眼,这才看向辛翳的脸,他眼眶微微红着,显然她刚刚听见的那几声哽咽不是作伪。
……他一路走来,实在不易。
南河竟心底一片柔软,她竟然很欣慰。他时至今日,没有走歪,真的是太好了。
南河也没有多想,忍不住伸出手去,微微抬起下巴,轻轻亲了一下他额头:“祝愿你,以后都……一路顺遂。”
辛翳懵了一下,她松开手,他摸了一下额头,歪头小声道:“这是什么意思呀?”
南河一愣,后知后觉的有点不太好意思。确实这年头可不会有人随便去亲他人额头。
她也有点慌神:“在我们那儿……啊、不不,在我小时候,我睡觉前,我爹娘就会这样亲我额头一下……有的时候我哭了什么的,他们也会这么做!”
辛翳摸了摸额头,笑了:“是嘛?那以后我睡前,先生都要这样么?”
南河:“呃……这不太好吧……”
你又不是抱着洋娃娃听着童话故事才能入睡的小公主!谁要天天亲你啊,刚刚只是……只是看他哭的那么可怜人,她一时没忍住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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