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蔺腹犹豫之时,忽然有卫兵一阵小跑,掀开帐帘进来,衣袖上脸面上竟然沾了几分血迹,神情惊魂未定的朝巨鹿君跑去。
蔺腹看到有人没头没脑跑进来,皱眉喝道:“什么事?”
那卫兵满脸惊惶,跪在巨鹿君旁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巨鹿君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他硬着头皮,在蔺腹审视的目光下,道:“说。”
那卫兵只得颤抖道:“蓝田——秦璧,战俘秦璧在巨鹿君帐下杀害近十人,而后乔装溜走了。”
白矢惊得连忙起身,巨鹿君脸色也难看起来。
只有蔺腹在台上神色莫测,道:“让人看管马车、军营出入口,千万不要将她放走。她瞎了一只眼睛,还是很明显的。”
副将立刻道:“可是军营还要有不少人传令和巡逻的队伍出入,这怕是不好拦啊。”
蔺腹脸色冷冷的:“那就一个个查,找出只有一只眼的人,还难么?”
但白矢心道:他谋划几日等到今日这个军中会议的机会,秦璧是不可能失手的。
更何况前两日蔺腹拿来了钥匙将秦璧的锁链拆下,就更加大了她能逃走的机会。
白矢在之前与巨鹿君议事时,早早在他帐中藏好了匕首。等到巨鹿君与他要来到蔺腹主帐下议事时,白矢手底下几个脾气臭硬天天惹事的年轻卫兵,不知道怎么又因为饮酒的事和庖厨的人爆发了矛盾,又不想把事情闹到蔺腹那头,不得不去请巨鹿君帐外卫兵来管事。
因巨鹿君肯定还会在帐下派不少人看管着秦璧,帐外的卫兵自然就放心离开,这一去平事,却被几拳打在脸上,也扯进了混战里。
之后就要看秦璧了。
巨鹿君帐内有侍从二人,卫兵六人,不只是一己之力杀死八人,而是想办法不放出去一个人,这需要仔细考量安排——
各种细节白矢不知道,但显然秦璧虎落平阳依然是虎,似乎很不做声响的解决了这些人,而后换了卫兵的衣服,不但将绑眼睛的布条沾上卫兵的血迹,还把实现缠在胳膊上的白色布条拆下来,沾上血迹之后绑在手臂上再挂在脖子上。
新鲜出炉的伤兵就这样一瘸一拐的走在了军营之中。
毕竟在围堵耿有期和秦璧的战役中,有不少将士受伤,因靠前线的位置没有足够的醫巫可以治伤,所以被车队运回来到这边主营来。
秦璧蹒跚的走,速度却并不慢,因为蔺腹知道消息之后必定会让人彻查,而赵国主营内对车马的管制也非常严格,除非拥有传令兵的令牌与文书,否则单独的马匹不可能随意出入。白矢想到的办法,就是从主营送到前线的粮车。
但这粮车的车队走的也很早,她时间很有可能不够。
好处就是粮车走的早,她藏在车下逃走时,蔺腹十有八九还不知道她逃走,来不及下令让人戒严搜查,就不会有人车底。
坏处就是,如果她杀人逃离的速度太慢,就可能赶不上粮车,那她就怕是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只能等着被抓住,且被更严密的监视起来了。
而且粮草都是麻布装包,不太可能藏在车内,只有藏在车下。
白矢便以车轮加固检修为名,令人在其中两架车下加上几个脚蹬和木架,如果秦璧能够找到粮车,就可以用脚卡在脚蹬下,人钻进木架和车底之间,浑身绷紧力气扛住,就可以长时间扒在车底,能跟着离军营更远了。
白矢并不知道秦璧那边的情况,他只能一边看着蔺腹脸色莫测的坐在上位指挥手下士兵搜查营帐、控制出口,一边心里盘算着她如果成功出去了,到底应该到哪里了。
清晨的时候,白矢与秦璧最后用了一顿早食,他临出去的时候,估计俩人都心里知道,如果能成功逃出去,怕是下次再见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秦璧只是捧着木碗,对他最后道:“淳任余培养你多年不易,不论他当时是抱着怎样时隐时现的恶意,或者是对你态度偏颇甚至忽视,但你能有成为中原有名的将领,几乎可以说仰仗于他的培育和倾囊相授。你……用了他教给你的能力办了一回错事,但幸而地位可以失去,一切身外之物都可以失去,唯有淳任余教你的东西是谁都夺不走的。”
她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你要是真觉得有后悔的时候,就应该用他给你的,谁也夺不走的东西,做点让他觉得骄傲的事儿。他都能因为对你的欣赏而容忍你的出身,或许也会因为你做了对的事,对你稍微有一点点谅解吧。”
白矢没回头,心里却忽然猛地一酸,却又澄明了。
自从知道真相以来,魏妘曾经待他的温柔,淳任余的严厉与耐性,舒跟在他身后乱跑的亲昵与喜欢,都成了日日夜夜折磨他的刀锯。
但若是真的……无法收回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该想想的是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如果还想活着,剩下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就算他不是淳任余的血脉,也算是他最重要的弟子,那他拿着这足够他用一辈子的能力,到底该做什么呢。
赵军军营中一直搜查的深夜,白矢的心也渐渐松了下来。
直到各个方向开始搜查的士兵汇合,蔺腹也不得不沉着脸,确定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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