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南河对待白矢,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恨意或厌恶。只有成王败寇的感慨罢了。
但舒却不一样……
南河转过头来,冷静道:“你打算怎么办?要人?白矢帮了蓝田君这么久,为了义,蓝田君应该也不会将他交出来。更何况,你又无法证明智夏子就是白矢……”
舒:“不,如果蓝田君当真有她父亲的风范,她反而应该一开始就与我说出这件事。或者如果我这次开口问了,她就该主动绑了白矢,交还给我。”
南河垂下眼睛,道:“我这样说虽然不太好,但你现在戳穿白矢的身份,逼迫蓝田君交出白矢,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舒微微瞪大眼睛:“什么?连你都不站在我这一边么……”
南河穿着白色中单,裹了件深衣走过去,坐在榻边拢着头发道:“我怎么会不站在你这边。我只是说,现在白矢是秦国能不被赵国灭国的重要因素之一。不管他目的如何,总之蓝田君重用他,对如今晋国的局势是有利的。”
南河拍了拍舒的膝盖:“我知道你恨他,可是赵国如今不敢攻打秦国,正是因为他们知道白矢对他们了如指掌,甚至懂得他们的号令和旗语,交战对于赵国来说极为不利。一旦蓝田君交出白矢,秦国就失去这仅存的优势,很可能白矢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条命,却让秦国极快的……覆灭,也让我们陷入被赵国包围的局面。”
舒看向南河,神情似乎既难过,却又几乎要被她说服。
舒抱起了膝盖:“你永远都如此的……冷静。像个旁观者一样。我急需要你这样的人,我也理解你的立场,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种想发火发不出来的无力感。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当时那么恨的感觉,却被时间和接踵而来的要务一推再推,推到我都觉得我憋不住又提不起来——我只想要看他死,我真的别无他想,我真的只想看他死,我就能松一口气,我就不必再满怀着愧疚和愤怒,去好好的成为晋王。”
舒已经能够压住自己的情绪,只是有些心情,她也只能对南河说出口:“可是,杀父仇人仍在外逍遥,甚至在外做着将军,我……”
南河抚摸了一下她的后背:“这是你的报仇,也是你的晋国。所以你自己可以有取舍。这两个选择并没有对错之分,毕竟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
舒脑袋有些乱:“你说的确实也对,我没有证据。我……会考虑这件事。只是我不信任他,我也认为蓝田君不该信任他。他都能一开始跑到赵国,就说明他为了混下去,压根不在乎国仇家恨。”
南河却不这么认为。若是白矢想要混出头来,赵国绝对更合适,他却选择和蓝田君相认,对着曾经的熟人承认了那个不堪的自己,又去到几乎命悬一线的秦国。
至少说明两点。
他不认为自己能洗清、抛下白矢的身份。
他也不认为荣华富贵或地位权力是最重要的。
她见过许多权利斗争中心的人的面貌,每个人都像是正确的,每个人又都像是罪恶的。
心神不定的人总是会被每个人的堂皇说辞蛊惑,甚至恨不得自己也跟着他的信条而肝脑涂地;转脸又被每个人的罪恶而惊吓恐惧,恨不得也跟着唾骂摒弃,生怕自己成了那人权力路上的牺牲品。
但像是舒或南河这样,也卷入权力漩涡的人,越要坚定。
各有道路,不评判是非对错,不多想礼义廉耻,只坚持自己的信条和标准就够了。
南河道:“人是复杂的,蓝田君,白矢,你,我,有些时候看起来让人愤怒让人不能理解的做法,或许真要是设身处地,就能感受到了。而我只希望你既然为王,就选择一种自己为王的行事办法。”
舒半晌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大概既不会像你这样冷静,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冲动了。我有自己决定事情的办法。”
南河也渐渐感受到了舒的独立,比如讨论联姻事宜,派遣宫之茕去秦国等等,都是她先做了决定,再拿结果来与她商讨。
他们也变得更像有君臣的感觉了。
南河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一国不可能有两个君主,她既然选择让步,舒就应该更强势更占据中心。舒几乎不需要她再帮忙过多,就能差不多担起晋国的国务,她虽然有点闲的怅然若失,却也觉得安心。
而另一边,夜宴也终于在成周城内举办。
规模很小,甚至对外没有宣称什么,但晋王楚王都有点如临大敌。毕竟春祭的时候,就会将婚书上告天地,这就算是婚约已成,往后只要安排成婚步骤就可以了。而这次夜宴,几乎也要决定,两国这联姻到底能不能成。
而舒愈发对那位连商牟都来求情的寐夫人更感兴趣了。
样貌像荀君么?
不知道能跟她十二三岁时记忆里的那个荀君,有多少相似。
闻喜君不来,师泷和狐笠总要陪场的,然而因连绵风雪与降温,狐笠身子每况愈下,病的厉害起来,所以便有狐逑代替他来参加。而师泷听说那寐夫人会到场,竟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如临大敌。
舒去看望狐笠的时候,还提及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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