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狐逑,看到舒将那狼牙扯出来,瞳孔缩了缩。
他以前也见过,但问舒, 她却只说是觉得好看带着玩玩, 从来没说是有人送给她的。
但舒刚刚疗伤的时候, 就尝试摘下来但失败了,此刻吵起架来,她想把那狼牙摘下来,自然也是摘不下来。这会儿摘不下来, 可就在斗嘴里落了下风, 舒甚至有点气急起来。
商牟看她贴身带着,就有点想把那些话都收回去,甚至把那项链给她塞回衣领里。
但商牟……却只是在想象里那样做了。
现实中,他竟然抱臂得意洋洋道:“你是真摘不下来,还是不想还啊?没事儿,我第一次来晋国这一路也瞧得出来, 你晋国日子也不宽裕,要真想要就留着吧,我家祖传的还有十个八个,我不要紧。”
舒被他这话头气得耳后发红,人要跳脚。
却没料到,坐在那儿的狐逑忽然起身,走到舒身边,拿起那狼牙项链抬起手来。
他手里捏着士大夫随身装饰用的匕首,轻轻将那红绳割断,将项链拽下来,朝商牟扔了过去。
商牟一愣,舒也有些呆。
商牟看向狐逑,这个以前他觉得很不起眼的小胖子,后来成了个桃花眼的白皙公子,但打照面的机会很少,就算碰面,他也很少打招呼。
商牟承认自己对狐逑,从一开始就有点莫名其妙的敌意。
但狐逑对他还算客气,只是疏远。甚至有种规规矩矩的远隔,每次狐逑看见舒与他说话,都会往后撤半步,闭上嘴静静跟随或走开——
商牟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狐逑站出来。
狐逑忽然抬起袖子来:“商君半夜访问,原来是来讨要物件,若此物与那小瓶当真如此重要,晋国也算细心保存,物归原主了。既然已经还了,还请商君收回那些嘲笑晋国的话语。晋国或许不比楚国富有,但也不会贪旁人家的信物。传家宝或许对商氏来说意义重大,但对于我晋人来说,也没什么价值罢。”
他忽然插这样一嘴,把商牟的所作所为都归到了外交层面上。
不论是他说的不合时宜的话,还是他前来讨要东西的行为。
狐逑简单几句话,就让气氛客气下来,他要是再说话做事不合规矩,狐逑绝对会以两国摩擦的对应方式来回应他。他刚刚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这会儿一开口,却把场面冷成这样,简直是要把商牟噎死。
商牟转眼看向他。
狐逑抬眼平静的看向他。
不愧是狐氏出身,段位可真够高的啊。
而舒一点都意识不到身边这个男人对她的想法,竟然还觉得是吵架里多了个帮凶,抚了抚脖子,气道:“还给你了!行了吧!”
商牟忽然觉得,他一直想错了。
舒虽然不开窍,但她能收着自己的药瓶,能带着那狼牙吊坠,不可能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以前以为敌人是自己咬牙想弯都弯的很痛苦的性向——
后来觉得敌人是她对他的利用与不放在心上——
现在他看出来了,敌人就在眼前,就在舒的身边,从一开始他们认识的时候就在!
商牟忽然冷静下来了,这个敌人的水平可不一般,他要是再跟刚刚似的跳脚说什么蠢话,非要被狐逑怼的处处不是,无地自容不可。
商牟摸了摸那狼牙吊坠,忽然安换了副嘴脸,看向舒,慢吞吞道:“上头都跟有你的温度似的。我也没想到你会收着两年。”
舒没瞧出来两个男人的暗暗较劲,还有点气呼呼的回嘴道:“我没收着,我就是戴上之后摘不下来了。”
商牟:“跟你闹呢。你既然不想要我就收回去了。你说的没错,这是我在成周附近打到的一匹狼的牙齿,送你前两天刚做的,牙尖都是我亲手磨的。不必有些人是几百年的家族,商氏没什么家底,送不出什么有传承的玩意。”
狐逑背对着舒,对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显然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
商牟心道:今日大意,这个狐逑最会搬弄是非,不宜再战,明日再来。
舒听商牟说及那狼牙是他亲手磨的,整着衣领的手也顿了顿,半垂下眼去。
狐逑微笑,以退为进:“商君送这样自作的东西,自然是好意,要是不再这样强硬的要回去就更好了。我记得商君跟大君也是旧识,但今日毕竟是大君的姊妹省亲,大君怎么都会先想着自己的姊妹,或许在态度上对您这位旧识有了怠慢。商君要是真想与大君叙旧,倒是可以再寻时间来——”
他转头竟然问舒:“大君什么时候再有空,可以让之省请商君来啊。”
商牟咬牙切齿。
什么口气!搞得像他才是宫里的正宫王后似的!就算他是晋臣,何必端的这样一副自家人的模样!
舒扯了扯衣领,转身往内屋走,没好气道:“没空。我什么时候都没空。”
商牟瞪眼,真想拽住舒的衣领子跟她再吵吵两句:你个屁的没时间,那你刚刚跟你这小正宫坐在一起干嘛呢?!难道还办公呢?!
狐逑眼底那股胜利的暗爽都压不住了,转头对商牟道:“商君此次来的匆忙,大君如今也要务缠身,怕是真的没有时间与您叙旧。若真有缘,自然还有机会相聚。如今夜深了,大君身上还带伤,怕是过会儿便要睡下了。也劳烦商君拿了东西便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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