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跪在榻边,就看着重皎惊得竟“嗬”了一声,抬手一把捉住夫人的肩膀。
床上躺着的瘦弱女子,呼吸平缓,双眼紧闭,颈上有泛青紫的指痕,若不是仔细分辨,简直就是荀师熟睡在那里。重皎缓缓舒了一口气,看向那女子更光洁年轻的肌肤和稍显柔软的眉眼,还有眉心那颗赤如血珠的红痣,顿了顿,半晌才坐在了榻边,对那张脸伸出了手。
他带着银扳指的指节就要碰到申氏女的脸颊时,却忽然呆了一下,他手在她鼻息上探了一下,陡然从袖中拿出一只铜铃。铃铛微微摇晃,却并不发出响声,森大胆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铜铃八面,都磨出了镜子似的可鉴,铃角挂的小首不是凤凰,而是烛龙神……
重皎不说话。
他震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说。
重皎是多年前被申家送入宫中的,他熟悉申氏族人的相貌,再怎么巧合,也生不出这样的女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荀氏在齐国的本家有流散,申氏找到了一位和荀师相貌极其相似的女人,早就养在家中,可能还打算有别的用,却没料到荀南河身死了。
索性趁此机会送入宫中,想借此取悦大君。
却不料大君昨日遇到申氏女入宫,玉铃大作,他看到这样的一张脸,可能迅速就联想到他与申氏勾连,用玉铃的说法欺骗他,只是为了让他相信这申氏女就是荀师回来了!
只是——
重皎心中疑惑。
若说这女子相貌与荀师七八分相似,是申家使得手段,那玉铃作响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玉铃不可能错啊……
他本来今日想再一试,查清楚这女子会不会被荀师的魂附身,却发现这女子溺水昏迷后,竟然三魂七魄只剩魄在,魂不止所踪!
难道是溺水导致?那这女子是不可能再清醒过来的了,就算睁眼,也一定痴傻异常,再无反应了。
重皎坐在榻边半晌,心里乱作一团。
是荀师真的回来了?还是巧合?亦或是申氏耍了什么手段?
这会儿,反而辛翳的怒意,都不是他最先考虑的问题了。
重皎:“大君可有派人惩处或贬位?”
身后巫者摇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还未听说。听有些人说,夫人落水与大君有关。大君还说此女除了这张脸,再无用处,要剥下她脸皮来。”
重皎咬唇:“不可。怕的就是万一,若查明此女不是,到时候不用大君动手,我也会毒死她。申氏也真是逼得没办法了,想借这张脸皮找生路。”
重皎忽然抬眼看向宫人:“若是她身子有什么不对,或是她清醒了,就派人来神祠找我。毕竟是夫人,万不可怠慢。”
森听到什么“毒死”二字,心头一顿,连忙称是。
重皎起身,长长的衣摆一抖,光脚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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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晋国另一端的旧虞。晋王派的人也到了。
大雪还未停,地上却红了。
蒋家修的是高门大院,到处都是深深的天井与窄窄的回廊,血因为有热度,洇开的极快,浸的雪团晶莹剔透。一条长长的路,两侧满是红雪。
一群黑衣甲兵踏过雪,踢开趴在地上的人,朝外走出去。
院外,一军官模样的男子坐在马上,三十出头,细眼瘦脸,嘴角仿佛挂着千斤重的秤砣,一年见不到他勾唇三回。人像是一把刚打出来的冷刀,干净锋利。他黑帽上落了不少的雪,他正用一块白帛仔细擦拭着佩刀的刀面,帽子下的坠绳轻晃。膝下的马眨了眨沾血的睫毛,似乎很高兴的摆着尾巴。
“臣等已经确认,蒋家无活口。”
宫之茕拿白帛又给爱马擦了擦头脸,才又一叠,边角齐整,血痕朝内掩住,放进小布袋,揣进衣领里,抬起眼来:“就算是冬天,也不能这样放着,让人都拖出来烧了,放在广场上烧。”
几个下士抬起眼来,只看着洁净修长的仿佛从来不杀人拿刀的白皙手指牵住缰绳,宫之茕冷声道:“狐家呢?”
“狐家没有跑。全族人现在都在宅外跪着呢,说想要见您。”
宫之茕冷声道:“等着见我?我又说什么算数的。走吧,你们也上马。”
几个下士上马,他们不紧不慢的在旧虞城中的道上走。蒋狐两座大宅修的如宫室,宅外的城中路却泥泞狭窄不堪。
下士问道:“刚刚进城的时候,就看到狐家有人早在城门口等着给我们开门,似乎早知事情败露。不过咱们接到的命令是先杀蒋家,就让他们等着了。可……这狐家怎么不跑呢?”
宫之茕:“跑哪儿去?一大家子人,去秦国不能入户,魏国歧视臣邦人,楚国倒是好去处,可自打上阳败后,有不少兵力还在边关,提防楚国再北上进宫,他们那么多人,还能驾车从边关这么多军营眼皮子底下跑去楚国?”
下士:“那您说,白矢会不会带几个人跑到楚国去了?”
宫之茕:“这谁知道?但若真的去了,那就是白矢想亡我晋国了。”
白矢去了,楚国恨不得晋国大乱,肯定会给他兵力地位,甚至经营名声,把他糊弄成嫡子,然后帮他回晋国。公子白矢进来搅乱一波,不论有没有得到王位,楚国的大军一定会紧随进入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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