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能怪谁?当初是她自己误信了人,自投罗网且死心塌地,不肯相信旁人劝诫。
也难怪他们要对她下毒,以她这般异能,随时都可以像前几天在李家那样,拆穿他们全部的计划。
问语忍不住觉得可笑,她有何德何能让他们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她不过是一个对这个世界怀有好奇却又不想深入俗世纷争的懦弱之徒罢了。为了在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同时求得一己安宁,她可以连自己的家族都视若无物。
“睡不着?”耳边传来将泛云关切的问候声。
问语睁开眼睛,她忽然想到另一个尚未得到答案的问题,“庭以归到底是什么人?”
她记得将泛云说过,他曾经去边家打探过庭以归的过往。后来跟她说的时候被她的不信任打断了。而根据那只红嘴雀鸟给她传递回来的消息,庭以归的身份似乎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秦瑶。太上皇帝秦无造和出身庭家的那位言月皇后的儿子,就是那个因庭家谋反而被废黜的太子。”
不可思议。问语平躺在马车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车顶。
将泛云顿了一下,他以为问语会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么私密的事情的,但是并没有。对方只是木木地躺着,仿佛除了真相的表面,对事情的因果和内在逻辑没有半点追究的兴趣。
于是将泛云主动坦白,“这是苏予诚告诉我的。”
听到“苏予诚”三个字,问语痛苦地闭上眼,似乎这个名字的威力比剧毒还要猛烈。
将泛云继续解释:“当初言月皇后离世后,太上皇帝冒险送他离开了皇宫,然后借助自己仅剩的亲信,在冷宫制造了一具假尸体,让别人以为废太子去世了。他后来投奔边家时,为隐瞒身份特意换用了母亲的姓氏,同时将名字改成了‘以归’。”
以归、以归。将这二字在嘴边默念两遍,问语发现,它的含义,竟意外地直白。
直白地让人想笑。
入夜,将泛云陪问语一起在马车上,他紧紧抱着问语,又在她身上加盖了一条毯子,生怕她着凉。
问语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的拥抱很暖,但一星半点都传递不到她身上来。
“你是不是有病。我今年十八,不是三岁。”
将泛云知道她是在吐槽他抱人的姿势像是在抱一个小孩子,但他并不想松手,反而将双手收得更紧了些。
问语身体犯困,说话平稳却有气无力,“人做事要对得起死者。你这么对我,叫死去的顾念寻怎么看?”
对得起死者?这话说得真对。可逝者可以抛下世间的一切脱身而去,与这世界再无干系,但被她抛下的生者却要想方设法独自面对人间繁杂的万象。她在说出让他“好好活下去”这样的话的时候,可有想过,他还能怎么活?
他的生命还长着,活下去是理所当然。问题是他想做的所有事情都早已随着她的离去而念想全无,如果没有她,这么漫长的人生,他该如何煎熬?
他不想放手,哪怕握住的只是一个虚像。
“睡吧。”
问语觉得胸口一痛,眼前蓦然归于黑暗。
她好像失去了时间感,马车外日昏日昼,她卧在马车里,拿毯子把头一蒙,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将泛云弯着腰进到马车里,一眼看到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都不漏出来的问语,忍不住轻轻一笑,伸手推推她,“你已经闷了好几天了,应该出来透透气。”
问语在毯子里摇了摇头,“不想。”
“你已经退烧了,总这么闷着对身体不好。”
毯子里的人还是不动,把毯子边缘抓得死紧。
将泛云于是直接上手,把毯子撩开一半,然后拉住问语手臂把人拽起来。
问语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一软一斜,直接靠倒在将泛云肩膀上,眯着眼睛,不肯动弹。
“是要我抱你下去吗?”
问语一听,一个激灵就把上半身直了起来。
不情愿就是不情愿,即使思维颓废到极点,身体懒散到极致,不情愿的本能还在,面对不情愿的事依旧会反抗。
将泛云再次轻轻一笑,拉住问语的手将她牵到马车外。他自己先跳下车,然后极其谨慎地将人搀扶下来,生怕她不小心失力,从马车上跌下去。
问语感觉着他加之于自己手臂上的力道,再看他极尽稳妥的姿势,心想如果说他不是在照顾三岁小孩子,有谁会信呢?
将泛云耐性十足,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问语的嫌弃和吐槽,兀自看着一个方向,“前面景色不错,不如去散散心。”
问语不搭理,由他拉着自己往那边去。
没走一步,她看到邢召夕正拿着干草在喂一匹高大的黑马。望着他一举一动,问语忽然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像在边家那晚刺杀她的那个黑衣人。
正观察着,又见宛诺蹦跳着过去拉他的右手臂,邢召夕蓦地一躲。宛诺愣了下,连忙抱歉,“对不起呀邢哥哥,我忘了你伤还没好,是我太粗心了。你没事吧?”
“无碍。”邢召夕淡淡道。
他手上有伤?问语心想,她记得要杀她的那个黑衣人身体是健全的,没有任何伤患。邢召夕这伤是什么时候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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