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现实很残忍,但是人命是有价格的。
当然我们平时宣传都说生命无价,但是在法律上,意外事故死掉的人,会规定赔偿XX万元——这个数目就是在国家眼中你生命的价格。
古辞《东门行》有歌:“出东门,不顾归。来入门,怅欲悲。蛊中无斗储,还视桁上无县衣。拔剑出门去,儿女牵衣啼。他家但愿富贵,贱妾与君共铺糜。共铺糜,上用沧浪天故,下为黄口小儿。”
写的乃是贫贱游侠,迫于生计,要为作奸犯科之事,妻子劝导制止的情形。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能被赵高以二十镒黄金购其头,总比被生活逼迫到去伤害别人好一些。
胡亥仿佛能触摸到那献头男子的窘迫与悲痛。
这是他的黔首,这是他的失职。
胡亥沉默着捏紧了手中墨笔,当有一日,天下黔首不需再为生计牺牲性命。
赵高跪在地上,俯首不敢言。
良久,胡亥淡声道:“赵高,你以后千万要做个人了。”
这话,胡亥以前也常对赵高说,不过多是调侃的语气。
此刻,同样的话,却有了千钧之重。
赵高心中一颤,轻轻磕了个头,也应以十足真心,“喏。”
却说泗水郡中,蒙盐首战大捷,并不躁进,盘踞丰邑,收拢游民残兵,不过旬月间,三千精兵便壮大为一万人。
当日刘邦仓皇出逃,留父母妻子在丰邑。
吕雉原本在驿馆见刘萤,要送她出城,孰料横祸飞来。
刘萤道:“蒙小将军占了城。吕姐姐还是在驿馆暂避!”
吕雉一拧身子,道:“你是好意,我却不能留下来。县衙中,尚有我的一双子女。做父亲的能抛弃他们,我却不能。”
刘萤苦留不住,也理解做母亲的心情,见吕雉执意要走,只得派护卫相送。
这已经不是吕雉第一次被丈夫抛弃。
早在刘邦藏匿于芒砀山之时,吕雉就因为丈夫的缘故坐过牢了,当时的她虽然在吃苦,却有几分甜蜜骄傲。
此时此刻,她的心境却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呐喊厮杀声中,吕雉站在府衙大堂上,将一双儿女搂在怀中,对众朝廷士卒道:“逃走的刘邦是我的丈夫。家中父母年迈、膝下儿女尚幼,有什么罪,我担着。只求放过我的孩子。”
蒙盐迈进府衙,就听到这番话。
女人声音铿锵有力。
蒙盐因家中不幸,平生最敬重的,便是如他大嫂方氏这般的坚韧女子。
闻言,蒙盐大步上堂。
如摩西分海般,众士卒让出路来。
稚龄儿女在母亲怀中瑟瑟发抖。
母亲蓬头垢面,张开的双臂细长单薄,却如鹰隼巨翼般充满力量。
蒙盐望过去,勾起旧事,胸中酸涩。
他还剑回鞘,伸臂示意,尽量温声道:“请夫人上座。我等征战,无及家室。”
第71章
蒙盐果然如他所言, 于刘邦家室丝毫无犯, 只将吕雉等人挪出县衙、另择宅院居住, 使两队人马看住。
吕雉的妹妹吕嬃也被一起软禁起来, 她的丈夫樊哙跟随刘邦逃出城外去了。
吕嬃的儿子还在襁褓中, 因城破之日受惊过度,连日来夜里啼哭不止, 搅得吕嬃无法合眼、人也憔悴躁怒起来。
吕雉与妹妹同榻休息, 夜里帮忙看顾。
这夜, 她哄着一双儿女睡下,回屋却见妹妹抱着又惊醒啼哭的孩子掉泪。
“我来。”吕雉说着伸出手去。
吕嬃让开姐姐的手,背抵在墙上, 垂头看着儿子的小脸,抽着鼻子擦了擦眼泪, 感叹道:“带孩子真是太难了。当初你自己带着两个孩子,怎么熬过来的。”
吕雉于自己的苦楚向来是绝口不提的, 闻言只道:“孩子大了就好了。”
吕嬃凝睇着儿子那张小脸,微笑道:“长得可真像他爹。”又叹道:“好在他爹和姐夫都逃出去了。”
吕雉看着妹妹,就仿佛看到了数年前的自己。
吕嬃察觉到姐姐的目光,疑惑道:“怎么啦?”又忧愁道:“你说朝廷会拿咱们怎么办?会不会过几天……过几天……把我们都杀了……”她目露惊恐。
这样惊惧不安的心情,在吕雉第一次坐牢时也是经历过的。
她摇头,低头收拾着婴儿的尿布,安慰妹妹道:“没什么。蒙小将军说了, 他们打仗, 不会为难咱们这等亲眷。”她抱了尿布出门, 汲出冰凉井水,在月下吭哧吭哧洗起来。
“姐姐,放着明日再洗。”吕嬃隔着窗户道:“别冻着了。”
吕雉不答,揉着那尿布,仿佛要揉烂了它一样。
污浊的气味在身边萦绕,一如她的心情。
她从前嫁入刘家,总以为像父母教导的那样,诚心实意为刘家付出,帮助丈夫做个‘大人物’,那么来日自然有她的苦尽甘来。
可是阅历随着年岁渐长,又亲眼目睹丈夫的谎言后,她终于明白过来。
十年付出,换来两次抛弃。
她身无所长,只靠男人的良心,是靠不住的。
其实也不只是夫妻之间。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若是想凭着从前为对方的付出,最后只倚仗对方的良心来换取好的结果,那么多半是要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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