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传来刘邦驾崩的噩耗,卢绾于是带着人逃亡去了匈奴的地界。
一对乡间发小,相伴长大,你为帝王,我为诸侯,谁知道眨眼间兵戈相向,阴阳两隔,可知权力这柄刀着实锋利无情。
言归正传,这么一说大家也就明白,卢绾这个人主要是靠着跟刘邦的交情,实际上能力平平。所以他做这后勤部长,着实有点吃力,虽然粮草不至于收不上来,可是运调总是不够及时,导致刘邦在前面征战,总要担心士卒明天没饭吃。
后勤说起来只是两个字,可是里面学问却大。
一时没有更堪用之人,卢绾至少绝对忠诚。
所以刘邦也就只能先将就用着。
可是因为后勤不稳,所以刘邦就不敢恋战。平定章邯所占据的雍地很快,但若要再北上与蒙盐交战,刘邦不能不掂量一二。
正是出于这种考量,不管蒙盐是真合作假合作,刘邦都先与他击掌结盟了。
不管怎么说,刘邦都算是冲出了巴蜀,占据了汉中、关中。
按道理来说,关中沃野千里,是大秦粮仓。可是现在关中粮仓中的存粮,被蒙盐把持着。
刘邦要粮,蒙盐的回复也很简单,“自己收。”
这是要刘邦向关中黔首收租。
当初秦二世口号喊得可是“三年无赋税、无徭役”,现在刘邦这么一个外人,一来就想加租征税,这不是反倒帮着蒙盐收人心吗?
刘邦很难受,非常难受。
与刘邦的难受不同,胡亥在江州经营,却是如鱼得水。
胡亥压根没打算在江州屯粮,所以他粮食只要够留在江州的这几千人用就够了。
赵佗送来的那一万人,已经跟在黔中郡召集的近万青壮一同,让秦嘉带着,送去了蒙盐处。而蒙盐坐拥关中粮仓,发放粮饷不成问题。
而胡亥这边还有赵佗送来的,那一万人马粮草。
一出一进,胡亥这边还多出了几千人的嚼用。
所以他压根不用取之于民。
胡亥把江洲附近,在他势力范围内的自然资源都开放了,山河湖泽,产出都归愿意出力的黔首。
而江州作为巴郡一县,盛产丹砂、漆等物。
胡亥也鼓励商贾,与外流通。
渐渐的,附近的黔首听说了江州娘子军,不仅不收租,不征兵,还鼓励通商,户户有余粮,都奔着这支队伍来了。
胡亥笑吟吟道:“既来之,则安之。”
刘莹先是微笑,继而却又叹气。
“怎么?”胡亥问道。
刘莹却又不答。
胡亥看过去,却见连李甲脸上也有忧色,便道:“说。”
刘莹这才低声道:“见公子兴致好,本不该说这败兴的话。可是前番我等私下才计较了一番,如今天下已定,黔首都各自安宁,不愿再生征战——如此一来,我们复国……可不是难上加难了么?”
胡亥看向李甲、李婧等人,“你们也是在担忧这事儿?”
李甲点头。
李婧却是道:“我是在想,那些妇人每日洗衣裳也太费功夫了……一家人的衣裳,半日都洗不完……”
胡亥:……
胡亥跳过李婧,望着极远极高的苍穹,淡声道:“别急。这天下就好比一只兔子,逃出了笼子,万人都喊着要捉。一只兔子分给十几二十个人,哪里够吃呢?总要杀到只剩最后一人独享这只兔子的。”
这比喻形象,然而细想,那每个倒下去的捉兔人,背后都是成千上万的士卒白骨、成河汇海的亲人眼泪,于是便都不禁凛然生惧。
刘莹抱住胳膊,上下搓动着,低声道:“这夏天怎得突然有些冷了……你们冷么?”
无人应答,唯有夏风鼓荡着几缕纤云,往无底似的苍穹迅疾坠去。
却说刘邦入关中,黔首又都悬起心来——莫不是又要打仗了?
张伯家的煤油灯亮了半夜。
如今张伯家,除了张伯老夫妻与幼子张粲之外,还有大孙子与两个小孙子。
这张璨,便是当日要被游徼强行带走,送到郑国渠去服徭役的“张蚕”。恰好被微服出行,借宿张伯家的胡亥撞见,于是一路跟去了郑国渠,救了张伯一家,并赦免了关中黔首三年赋税与徭役。
如今张伯的大孙子已经有大人腰高了,因为脖子前面挂着一颗狗牙,所以村里人都叫他“张大牙”,自然而然的,他那俩新来的弟弟,便顺延下来,分别叫“张二牙”与“张小牙”。
村头寡妇的儿子赵大眼子来找张大牙去捡粪,“叫你那俩弟弟一起去呗?”
张大牙忙摇头,心有余悸,道:“可别——我爷爷非把我屁股给揍肿了不可。”
当初俩弟弟刚到他们家的时候,张大牙热情地带他俩去田里玩,当然也不能忘了捡粪的差事。等三人手挽着手,红扑扑着笑脸,踩着夕阳余晖回到家中时,张伯夫妻俩已经站在柴门外等着了。
一见三个孩子,张伯上去,倒拎起大孙子,一巴掌就扇下去了。
张大牙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那顿打。
后来小叔父回来后,对他私下道:“你那两个弟弟身子弱,不要带他们出去玩,在院子里玩耍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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