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你这郎中令是真不想干了!”
“且不说这些人衣着礼仪,这些都是小节,朕都能包容。”
“可是你就让这五十人如此同食同寝十余日!”
“朕看你是要给他们打造个‘造反者联盟’是不是?”
“是不是啊?”皇帝话音带笑,却绝不是愉快的意思。
这罪名可就太大了。
赵高膝盖一软就跪下去了,颤声道:“小臣一时疏忽,竟忘了这一茬……”
“赵高,你也是老臣了。这等事情,朕一时吩咐不到,你便不会周全了吗?”
赵高听出皇帝话音中失望之意,生出一种本能的恐惧来——若是皇帝认为他不堪用了,那他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陛下!陛下!您再给小臣一次机会。第二批入咸阳归顺者,小臣一定安排妥当!”
上首的皇帝沉默片刻,淡声道:“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赵高捂着老腰出了咸阳宫,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战栗感。
郎中令府中,阎乐殷勤得亲自为岳父化开膏药,往腰上呼去。
“岳父,这次接见有什么需要小婿出力的,您尽管吩咐!”
自从三个月前,皇帝亲送大将军章邯大军开拔之时,在咸阳城中遇刺受伤一事后,阎乐简直是躲着皇帝走。毕竟作为咸阳令,他对安保工作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也不知道是岳父面子大,还是他运气好,皇帝息事宁人,没再提这事儿。
可是只要皇帝想,随时翻出这事儿来就能夺了他的官,他还没话可说。
因了这恐惧,阎乐待岳父赵高越发殷勤。
赵高皱眉,一张脸疼得发白,额上见汗。可是他也当真能忍,愣是一声不吭。
阎乐看不到他面色,笑着试探道:“岳父,我又淘腾了些精致玩意儿,都给您献给陛下!小婿留着也没什么用……”
上有陛下“最后一次机会”的警语,下有腰间钻心的疼痛,旁边还有个只会钻营的蠢女婿打着小算盘,赵高练大篆练出来的耐性也忍不住了,怒道:“送送送!就知道玩这些花唿哨,有什么用?啊?有个屁用!”
阎乐顿时不敢吱声。
可是赵高忽然于这声痛骂中,与胡亥心意相通了——难道陛下骂他的时候,就跟他骂阎乐时一样的心情?
仿佛学武之人打通了任督二脉,赵高开窍了!
“取笔墨帛布来!”
赵高趴在床上,揣摩着胡亥的用意。皇帝想要归顺者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呢?
他一面想着,一面在帛布上列下来。
头一条,自然要防着归顺者之间互相串联。
再来,要让这些归顺者看到新君的仁政……
残灯照着残墨,赵高几乎忘了腰间疼痛,一径列下去。
赵高一认真,就苦了萧何等人。
萧何方一入咸阳,就有谒者拿了名册来。
众谒者都是给赵高加急培训过的,走过来笔直一站,先拱手,谦称道:“下官是负责来接引您的谒者。请问您怎么称呼?”
萧何一愣,不意一个小吏也有这般讲究,到底是咸阳城呐。
他也拱手道:“在下萧何。”
那谒者翻着名册,微笑问道:“可是沛县丰邑萧何,从刘邦起事,一月前上书归顺的?”
“正是鄙人。”
“萧大人请随下官来。”
萧何本以为来了就是半个阶下囚,没想到受到礼遇,忙道:“您客气了。当不得大人称呼。”
那谒者笑道:“您归顺了,陛下必有封赏,早晚是大人的。”
萧何被编入一支五人队伍,住在一处空置宫殿里。
五个人被要求一起行动,少了一个,就是全部人的责任。
除了萧何,其余四个人或是山匪、或是河贼,都不成气候。
五人互通了姓名来处。
竟是天南地北,没有相邻两人。
萧何默然,看来朝廷是防备他们串联——理细务之人,也当真上心周密。
其余三人草莽并不知道其中关窍,见了宫殿华丽,不禁赞叹,又互相吹嘘本地风光。
萧何却注意到,剩下一名叫赵虎的也在沉默思量。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两名谒者敲门,“诸位大人,下官为您等备下了香汤沐浴。”
那草莽三人大喜,笑道:“还有这等好事儿!”忙就推门跟上去。
萧何与那赵虎缀在后面。
一名便谒者慢慢落到队尾,把他俩夹在了中间。
赵虎笑问道:“官爷,听说陛下招安书一发,许多人都归顺了。怎么咱们这儿就五个呢?”他玩笑道:“可是小的们来晚了?前面的人都得了封赏先走了?”
那谒者笑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大人,小心脚下,沐浴的地儿到了……”竟是一丝口风不露。
那赵虎手在衣袖里摸索,看起来像是要行贿买点消息。
萧何看在眼中,扯了那赵虎一把,假作提醒道:“赵兄小心台阶。”
赵虎一凛,手搁在衣袖中,便没掏出来。
浴房中,隔着蒸腾的热气,与穿梭在浴桶之间的侍者,萧何与赵虎彼此暗暗打量,却不得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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