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来得猝不及防,摧毁了多少像这样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
她还记得大一的时候,三个姑娘在那间小小的宿舍相识,一见如故。她们都是善良坚强的女孩子,大学四年,从来没有闹过矛盾。
她们当年住的是全校年代最久远的一栋宿舍楼,陈旧的白色铝合金窗框底下,是十多年前某一届学姐刻上去的字——2003.04,非典。
那样仿佛要刺破金属的力道,当时她们不懂,到了此刻江晓才明白,那是倾注在颤抖的手指下的绝望,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宣泄。
但江晓不知道她的难过,该怎么宣泄。
一个声音告诉她为了孩子,心情不能太过激动,另一个声音却不停地重复着刚才电话里听到的噩耗,无法抑制的悲痛刺激着她的耳膜,大脑,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顾母买完菜回来,见她眼眶红红的,一脸担忧:“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哭过了?”
“没事。”江晓弯了弯唇,看一眼顾母手里的袋子,“今天吃鱼呀?”
“买了两条鲫鱼,中午炖汤喝。”顾母把东西放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肉解冻,又出来,坐到沙发上。
顾母把手盖在江晓的手背上,叹了一声。
“我也快两个多月没见着他爸了,除了电视和新闻里。”
江晓微微肿着的眼睛看向她。
“昨天他终于得空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在下面的县城里慰问。”顾母的手指似乎在发颤,把她捏得更紧了些,“那边的情况比市里还糟糕,因为医疗条件有限,死的人更多。小医院的太平间都塞满了。说这些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担心过自己,会不会染上病,这是他的责任。”
“我和他的感情一直很好,但是他这个人啊,把责任和大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家里长辈都说,他这人,天生就适合当官儿。”
“我生致远的时候,他在北京开代表大会,一个月后才回来,生小禹的时候,他在G省主持招标,那次倒是第二天就赶回来了,坐的人老总的私人飞机,我当时出手术室的时候看见他,心里就想着,足够了。他心里知道亏欠我们的,总有一天要还给我们。”
“小禹的性子和他爸很像,一旦决定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最好,不仅仅是问心无愧。”顾母笑了笑,拍拍她的手,“不过他比他爸更重感情。”
江晓低头莞尔。
“他的精力永远不会浪费在自己觉得没有意义的人和事上,所以不熟的人都说他这人性子冷,难相处。但他会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他所在乎的东西,比如他的事业,还有你,我们。”顾母轻叹,“我相信你是懂他的,对不对?”
江晓点点头。
这段时间,各大媒体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逝者已矣,生者坚强。
她相信有越多像顾廷禹和他爸爸那样的人,就会给越多家庭以希望。她好像渐渐地领会到了一种大爱。
刘思敏的遭遇只是万千家庭的一个缩影,她想,这样的悲剧,将会越来越少的。
痛苦不是治愈疾病的良药,只有坚强才会迎来希望。
***
疫情持续三个月了,虽然还没有研制出有效的治疗药品,但顾廷禹他们经过努力,已经可以延缓大部分病人的病情恶化,争取更多的时间来等待研究所的药品。
临大附属医院算是市里疫情控制得最好的了。
顾廷禹刚和支援门诊的同事交接了班次,回到办公室。这里上午才喷过消毒剂,味道很刺鼻,他开了窗,盯着大楼后面的那块空地,不自觉出了神。脑子里恍惚间晃过一个念头,但只是晃过,他没有捕捉到。
感觉像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他睡了一觉,直到晚上七点多,食堂有人送饭来。
正吃着,江晓打电话过来。
顾廷禹弯弯唇,按接听,开了免提。
她听出来了,“你在吃饭?”
顾廷禹:“嗯,在吃呢,青菜和土豆烧鸡。”
“今天吃得好早。”她记得这人正常情况下都得八、九点才吃饭。
顾廷禹笑了笑,“刚睡醒,吃个饭再去忙。”
江晓默了几秒,“噢,那你先吃,吃完我再和你说。”
“怎么了?”顾廷禹端着盘子吃了几大口,放下筷子,把手机拿起来,“吃完了,说吧。”
江晓噗嗤笑了一声,“你起来,看窗外呗。”
顾廷禹狐疑,握着手机站起来,然后转身,把窗帘拉开。
月光星空下,有更亮的东西映入眼眸。
还是他白天注视过的那一片空地,此刻已经变成一片漆黑,却有人用蜡烛绕出一个心形的圈。
圈中间站着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姑娘。
她穿着亮黄色的长款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俏皮的八角帽,脸蛋瞧着,比半个月前的视频里又圆润了些,好像胖了。
胖了也好。抱起来,应该更舒服吧?
他已经三个多月没抱过她了,不能想。想一想浑身都难受。
电话里传来女孩温温软软的带着笑的声音:“老公,生日快乐呀。”
男人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颤,眼眶也红了少许。不过离得远,江晓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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