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婧满意地关了页面,对容梓白指手画脚,“角落里也要拖干净,不要忘了门背后。还要记得把二楼的露台也拖一下哦。”
“你为什么自己不去?你也长了手!”
“女孩每个月都有几天不方便嘛。”容婧理直气壮。
“我要告诉师父!”容梓白气呼呼地说,“等他回来了,我一定要把你这段时间的恶劣行径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包括之前的‘丹青如意’事件!”
“告密鬼!”容婧朝他做了个猪鼻子,“不过我不怕,那个事不是圆满解决了吗?谁都抓不住我的错哦。”
说着,她朝小店的一角瞟了一眼。
那里正挂着一幅没有图案的画,泛黄的宣纸等待着下一个为它渲染着墨的人。
第4章 白狐裘
白狐裘。
雪白灿烂的白狐裘。
领口袖口几点玄色沾雪出锋,拎在手里轻轻一抖,流光似水,宛如还有生命。
男孩满眼赞叹地看着手里的狐裘。这是他整理库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库房里堆满了古董花瓶和字画,这样一件极上等的皮草,不易保存,怎么看都像是放错了地方。它该属于哪个精致的衣柜,而不是这个昏暗而神秘的阁楼。
“喜欢吗?”身后忽然传来温柔的声音。
“师父!”男孩看到来人,眼里充满了仰慕,“这是您的衣服吗?怎么放在这里?”
温文儒雅的男子浅笑着,从男孩手里接过了狐裘,轻轻抚摸,像抚着爱人的青丝。
“它不是我的衣服。事实上,它不属于任何人。”男子的话语意味深长,“记住了,梓白。这里的一切,在外人眼里,都是死物,是残破的花瓶,是生锈的铜器,或是斑驳的画卷。但是,它们其实都有生命,都有自己的意志。它们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有着凡人无法理解的灵力。而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去修补他们残缺的肢体,让他们重归完整,继续履行它们的使命。”
“那……它的使命是什么?”男孩问。
男子低头朝他微笑,目光皎皎,出尘脱俗,充满对孩子的怜爱。他穿着月白色的深衣,苍绿色的丝线绣出花纹精美的衣边,整个人就像由温润的月光凝结而成。男孩仰头,痴痴地望着他,就像望着一个神。
容梓白张开眼,眼帘里是洁白的天花板。
空气里有淡淡的食物香。那是早起的容婧在做早饭。新鲜的豆浆和牛奶,煎得嫩滑的荷包蛋,炸得金黄的油条,还有脆爽可口的腌菜。在唐人街这十年来,他已经彻底接受了中国的食物、语言和生活方式。
他的人生目前分为两半,前八年是颠沛流离的乞讨和偷窃,后十年是养尊处优地教养学习。昔日在下水道里苟且偷生的孩子如今以及有了正式的身份,美国的护照能让他去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而改变这一切的那个男子,却不知道此刻正在哪里。
吃早饭的时候,容梓白对容婧说:“我昨天梦到师父了。”
“你总梦到他。”容婧见怪不怪,她正逼着披萨吃蔬菜,头也不抬,“你的恋师情结很严重,一直都是师父的崇拜者和跟屁虫。他外出的这几个月,你天天都魂不守舍的。不知情的还当你失恋了呢。”
“因为我一直是师父最乖巧听话懂事又能干的徒弟呀。师父最疼我,我当然也最爱师父了。”容梓白翻了个白眼,“话说,家里的白狐裘,还放在库房里的?”
容婧惊讶地抬起头。逃脱惨无“狗”道地填塞的披萨立刻抓住这个机会从她膝盖上跳下地,跑走了。
“怎么想到问这个?”容婧高挑着漂亮的眉毛,站了起来,“应该好好放着的。我去看看。”
容梓白也放下了碗,跟在容婧的身后,走进了幽暗的库房。
密密麻麻的陈列柜上,摆放满了工整的箱子,全部都用特殊的符号做了标记,写着最后一次开封的日期。
“啊——”容婧发出了惊叫声,一连串绝对不应该从一个淑女口中出现的脏话非常流利地喷了出来。
容梓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地上有一个被挠得稀烂的盒子,里面是个打开的金丝楠木匣子,匣子里空空如也。
“那个……要不要报警?”容梓白摸了摸鼻子。
“报你个头!”容婧气愤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让那个家伙跑走了,这下可要热闹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容梓白满不在乎,“在这盒子里闷了几十年,它也应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师父说的,那是每一个成列在这里的古物的宿命。他们被修葺好,静静地沐浴着月光,吸取天地精华,休养生息,恢复灵力。
昨夜的白茫茫之中,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束缚,消失在夜色里。那个身影敏捷灵动,要去实现他的使命。
皇后区偏僻又肮脏的街道上,两只野猫在垃圾桶边争夺着一块鱼排,遍布积水的地上散落着烟头、口香糖和瘾君子们丢弃的针头和锡箔纸。这里散发着垃圾酸腐的臭气,危险和不安的气息也充盈在空气之中。
阿杰把烟蒂丢在地上,用脚碾灭。深秋的纽约很冷,而他在这条偏僻的巷子里也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大少爷和人谈事还没有结束,作为一个小司机,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抽烟解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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