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缩在被中,双颊嫣红,气喘吁吁,果然是大病刚好的样子。
刘彻已经有几日未见过阿娇了,她病中的模样自然不怎么好看,隔了几天看她,突然面白唇红,肌肤莹润,眉尖淡淡哀愁,目中点点泪光,刘彻不由心中一动。
伸手就要摸上阿娇的脸,阿娇大惊失色,缩到榻边,一把扔了个玉枕头过去。
刘彻劈手接过:“你怎么了?”
不亲近她的时候,她成天吃醋,想亲近她了,又这个样子,好像他是什么虎狼。
阿娇咬住嘴唇,佯作怒意:“我病着你也不叫我轻闲!”
一句话出口,刘彻全无心情,他语气立时冷下来:“你病着,宫中何人轻闲?”太皇太后把他叫过去问了几次,他又不是御医,又能有什么办法。
阿娇冷哼一声:“你也别跟我摆你那臭架子,不如想想法子救救你的韩王孙!”
一提起韩嫣,刘彻脸色都变了,他冷冷看着阿娇:“你又到祖母面前说什么了?”
阿娇面颊更红,这一回是气的:“我病了多日,你难道不知?这回可不是祖母要发落他!”
不是祖母还能是谁?
刘彻眯眼盯住阿娇,他知道阿娇这人虽然娇纵得过份,可有一点好,她嘴里从来不出虚言,只要是她说的,就是真的。
他平了平气,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你听谁说了什么?”
阿娇依旧缩在榻边,她得给刘彻找点事作,韩嫣就是眼前最大的一件事。
“永巷之中有宫人显出孕相,你不知道?”
刘彻一怔,随后大喜,有了孩子自然是好事,他与阿娇成婚多年,阿娇既妒又悍,到现在都没有孩子,既是宫人有孕,自然是大喜事!
“来禀报你了?”刘切凝眉,这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她们自然不敢告诉我,也不敢告诉外祖母。”阿娇冷冷瞥他,她知道刘彻此刻心中想的是什么,他想的是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千万不能让阿娇和太皇太后插一手。
永巷中的太监想卖个好,借此平步青云,把这事报给了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也怕太皇太后与阿娇做些什么,将这宫人接到了自己殿中,再联想到那只人偶,阿娇这场病只怕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阿娇心中冷哂,这对母子同是小人之心。
刘彻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竟然觉得有些惭愧,可这跟韩嫣又有什么关系?
“韩王孙随意出入永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阿娇说完一把扯过枕头,躺了下去,把被子拉到下巴,背对着刘彻,打了个哈欠。
“凡事过一过二不过三,韩嫣找死,可已经是第三回 了。”
第一回 是坐天子御驾,诳得江都王伏地拜倒,给他行大礼,而他竟然连车都没停,径直驶了过去,江都王虽非王氏所出,但也是先帝之子。
知道自己给韩嫣行了大礼,哭到王氏跟前,话里话外都说自己一个先帝的儿子,竟不如宫中一个宿卫。
第二回 是韩嫣想拍王氏的马屁,把她流落民间的女儿找了回来,王氏当时虽然大喜,刘彻还蠢乎乎的封了同母姐姐当修成君,可王氏过后便称病不出。
这简直是狠狠打了王氏的脸,他们以为是在拍王氏的马屁,可却让王氏将韩嫣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自己的亲儿子,若不是受人挑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王太后把一腔怒意都撒在韩嫣的身上,他要是乖觉便罢了,可他偏偏接二连三的闹出事来。
第三回 就是这一回,与永巷宫人有染便罢,可那宫人怀了孩子,究竟是谁的,连那宫人自己都说不清楚。
要是原来,阿娇必然拍手称快,哪会好心告诉刘彻,可现在她只想把刘彻给支出去,让他短时间内别来椒房殿。
刘彻先是一怔,立刻明白了阿娇的意思,大步流星离开椒房殿,往太后宫中去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离开椒房殿时忧心忡忡,而不是怒气冲冲。
等刘彻一走,阿娇便睁开眼睛,她坐起来,拥着被子,冷冷望向那一群宫人,宫人们纷纷跪下,阿娇道:“是谁去请人的?”
其中两个跪了下来,阿娇看她们一眼:“调去外殿侍候。”
说完她披起狐裘往殿外去,天上一颗星子都没有,只有一轮黯淡月光,阿娇站在殿门口,抬头望着天上月,抽抽鼻子。
上次活着的时候没过好,这一次可不能过得那么糟糕了。
阿娇只要想一想今夜汉宫之中,除了她没人能睡得好,心里就颇觉满足,刘彻睡不着,韩嫣睡不着,王氏更是着急上火,想着怎么把这件丑事给掩盖住。
她翻了个身,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项云黩的名字,又在手心里写了一遍,把这三个字吞进嘴里,安然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宫人侍候在左右,替阿娇梳妆换衣,赞她道:“娘娘的的气色比原先要更好了。”
另一个问她:“娘娘今日要不要去太后殿中请安?”
阿娇眉尖一蹙,她才不去顶雷呢,昨儿那母子二人必有一场争吵,她这会儿要到祖母那儿去,赖上一天不出殿门,两母子谁也别想踩她当台阶。
她披上裘衣坐在车上,一路看着汉宫春雪,慢慢悠悠行到太皇太后的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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