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夏晗晗只有十岁,那时她经历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住院,她几乎不怎么说话,不怎么吃饭,如果不是江艳红和夏国华不让她拿到任何尖锐物品,她都有可能在那时候自杀。
幸好,她遇到了楼上的,和她一般年龄的玩伴。
她知道,自己不是孤独的。
可现在要如何安慰文玲珊呢,她一年级时便已经知道自己身体有病,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也不以正常人的眼光看自己,她的家人也是。
文玲珊却不同,她一直以来都是健康的、积极的,她很想做出一番成绩,在文艺方面也确实有突出之处。她抱了主持班,以后想考播音主持专业,想当一名主持人,原本未来无比光明。
夏晗晗觉得言语苍白无力,她想,如果可以的话,她只想抱抱文玲珊,什么都不说。
到了市第一医院住院部,三人下车,到附近超市买了个大果篮,这才上去看文玲珊。
文玲珊家庭条件确实不错,她住单人单间,夏博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位老人,她年纪看起来要是奶奶辈的人物了,满头白发。夏博说:“奶奶,我们是文玲珊的同学,来看看文玲珊。”
老人一听,很开心的样子,回头向里面喊:“小珊,你同学来看你了!”
赶忙让夏晗晗他们进来,还说:“你们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你们学生家家有什么钱。”
孟冬青说:“不贵的,一点水果。”
“不贵也不行啊。”老人一直在念叨,“真是的,哪能让你们小孩浪费。”
文玲珊背对着他们坐在床边,病房里一切都是白色的,连文玲珊自己,好像也变成了道白色的背影。她的头发被剃成尼姑的模样,只是少了几道戒疤。
窗帘是拉开的,正午的阳光照进来,却落在文玲珊脚边,没照到她身上。
那老人说:“小珊,你同学来看你了。——我先出去,不耽误你们聊天。”
说着便腿脚麻利地出去了。
文玲珊始终那么坐着,没动,也没回头。
夏博和孟冬青面面相觑,文玲珊虽说有点小姐脾气,爱打小报告,但基本的待人礼貌还是有的,同学来看,她竟然理也不理,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文玲珊?”孟冬青试着轻声叫了一声。从背影来看,实在不知道她是清醒的,还是睡着了。——她一动不动。
文玲珊听了这声叫唤,转身,把他们三个挨个看了一遍。夏晗晗注意到她的眼睛早就没了往日的神采,眼下的眼袋黑且深,她现在没有一处像个十八岁的少女了。
她的脸上和眼睛都无喜无怒,说:“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
夏博急急的要辩解,被孟冬青拉住了,孟冬青笑着说:“半年不见啦,说真的我们都特羡慕你不用上课,笑话你什么。你就爱开玩笑。”
“就是。”夏博也说,“老同学来了也不让我们坐坐。——来老孟,晗晗,咱们自己找地方坐。”
夏博自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听文玲珊说:“我没和你们开玩笑。”
气氛僵住了。孟冬青和夏博知道文玲珊得了重病,不打算和她计较,可她若是这样不可理喻,那他们便真要考虑这趟来得值不值得了。
只听文玲珊说:“不管你们是不是来笑话我,我都谢谢你们。现在,你们看到我了,可以走了。”
竟然要赶客。夏博说:“文美女,这话就过了啊。咱同学不兴谢不谢的,可也别赶我们走,这才刚来几分钟。”
文玲珊深吸一口气,又把身子转回去,背对着他们,说:“我不是美女,没什么好说的。”
夏博这么叫叫习惯了,心里实在没有挖苦的意思。他也知道文玲珊现在的样貌称不上“美女”,甚至连“清秀”都难。
孟冬青问文玲珊吃饭了吗,文玲珊不说话。
夏博说全班同学都惦记你,只是没时间,才派他们三个当代表。
孟冬青还问文玲珊你们播音主持学什么,是不是以后就当主持人,可以在电视上见到她了。
文玲珊只是沉默。她用后背对着他们,头渐渐低了。
夏晗晗经常作为病人接受询问和关怀,她深知夏博和孟冬青的话,在他们听来是关心,以文玲珊现在的心境听来,便是在伤口处撒盐。
孟冬青和夏博说得口干舌燥,夏博一看时间,已经一点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说:“一点了,玲珊,我们还得回去上课,你好好养病,我们都等你回来。”
其实夏博平日最讨厌这种套话,和打官腔无异。但今天却特别感谢这些套话,不然他实在不知道和文玲珊说什么。
生病前的文玲珊顶多有点小心眼,生病后的文玲珊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他例行公事地说完,便和孟冬青还有夏晗晗往出走,到门口的时候,夏博和孟冬青都出去了,夏晗晗落了单,还在门里。
她回头看了一眼文玲珊,却正对上文玲珊向门这里看的目光。两道视线撞上了,文玲珊闪开目光,又扭过头去。
夏晗晗对门外的夏博和孟冬青说:“你们先回去,我在呆一会儿,帮我和老师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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