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整夜都驱着马,不远不近跟在她的马车后面,完全没有睡进她马车的意思。
苏婉容那个时候在想,也许这男人就是这么个阴晴不定的性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奇奇怪怪。大半夜的不睡觉,乐意在外面吹冷风,反正皮糙肉厚的,也冻不着他。爱怎么着,就随他去好了。今夜他喝了那么多酒,身上定是臭烘烘的熏人,他莫名其妙甩臭脸给她看,她还不乐意他挨着自己睡呢。
这么一想,苏婉容心里就舒坦多了。今日来回奔波,也是累极,刚一沾着软枕,在软绵绵的被褥里,舒舒服服地蜷了蜷身子,倒头便直接睡了过去。
谁曾想,男人此番的阴晴不定并非是间歇性的。待他们次日清晨抵达窑洞,在接下来的很多天,胤莽依旧冷着张脸,一整日和苏婉容说不到半句话。回来的越来越晚,有时候干脆宿在军营里,就不回来了。
就这么过去了五日。这天,苏婉容一人用过晚膳,简单梳洗一番,换上寝衣便准备上炕歇息了。
门被人忽然推开,“砰”的一声巨响,吓了正在脱鞋的苏婉容一大跳。
一抬头,就见胤莽绷着一张黑沉沉的脸,阔步从门外跨了进来。
两个人之间,发生了矛盾。如果谁都不肯做出让步,关系只能越闹越僵。
苏婉容深谙这个道理,为此瞥了一眼风尘仆仆,此时尚穿着墨色外袍的高大男人。几番衡量,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趿了绣鞋,自暖炕站了起来。
“今日回来的这么早,军营里的事忙完了?可是累了?我帮你换身衣裳吧。”
这当真是苏婉容做出的极大让步了。要知道即便是上辈子嫁给薛砚之的时候,最起初几年,他俩二人相敬如宾,她都没伺候过薛砚之更换衣裳。这会儿她主动提出要替胤莽更衣,求和的意味十分明显。
胤莽目不斜视,没答应也没反对,就这么冷着脸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苏婉容立在他身前,替他解开衣带,褪下锦袍。男人身形高大,她的个头只勉强超过他心口的位置。于是想褪他衣袍,她必须费力地踮脚尖,伸长了手臂去够。
好容易够着了,将他的外袍连同衣带,整整齐齐地一道儿挂在衣架子上。累的苏婉容是气喘吁吁,额间都沁出了一层细汗。
喘息间,她眸光一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香馥柔软的身子骨,故意贴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身躯,细白的指腹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嘴里娇里娇气地嗔怪道:“没事长这么高做甚?伺候你脱件衣裳,累得我半边胳膊都酸了。你也是,瞧我吃力,也不晓得弯弯腰,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娇软的小姑娘,娇声曼气,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他的身上。那媚眼如丝,含忧带怨,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学来的勾男人的这一套。
放在以往,被她以这般低姿态,主动讨好,胤莽肯定是受不住的。但换了今日,他垂眸冷淡一扫,鼻腔里低哼了一声,根本就无动于衷。
苏婉容无奈何,只得继续帮他褪去中衣。
里衣松散,倒不难解。苏婉容拽着他的衣襟,轻轻一扯,就帮他把中衣顺利地给脱下了。
强壮的身躯立刻暴露出来。黝铜的肤色,健壮的胸膛。肌肉突出拧结,上面覆盖了大小不一的伤疤,乍一眼瞧看难免觉得有几分吓人,可看习惯了,却觉得野性又充满了男人味儿。
但若这股子男人味儿,混着扑面而来的汗臭,那滋味儿实在就不怎么怡人了。
苏婉容蹙了蹙眉,放软了嗓音同他商量:“我叫倚翠烧桶热水进来,你洗个澡,待会儿我再伺候你把寝衣换上?”
胤莽紧绷着下巴,冷声道:“不洗。”
苏婉容温声温气地继续哄劝:“是不是忙了一天累着了,所以不想洗?不想洗便不洗吧,那就用热水稍微擦擦身子?身上也舒服一些。等你擦好了身子,今日就早些休息吧。”
胤莽面无表情:“不忙,不必擦。”
那嗓音依旧冷冰冰的干硬,一点缓和的意思都没有。
男人是日理万机的帝王,肩负的责任多压力大,碰上心情不好的时候,难免会迁怒于人。这些苏婉容都能够理解,也愿意偶尔哄一哄他。
可是闹脾气总是要有一个度的。都是近三十岁的人了,无论遇上了什么事儿,都该懂得如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热脸贴冷屁股,贴了这么久,苏婉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最后瞥了一眼男人刚毅的面孔,也不想管了。将男人的中衣随手搭去衣架,转回身,准备自己上炕睡觉。
岂料她刚刚踏出去两步,身后响起一道又硬又沉的嗓音。
“你这就打算走了?”
仔细想想,这似乎是这些天以来,男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吧。一开口就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还以这种冷硬的态度。
苏婉容顿下脚步,转头淡淡地反问他:“不走,莫不是留着看你脸色?”
胤莽的脸色很不好看,抿着薄唇,腮线绷的很紧。眼见小姑娘不轻不重地落下这句话,转身就要往暖炕走,他再也忍不住,一个健步猛地上前,徒然出手。捏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扯,将她整个拎到了自己眼皮底下。
“你除了气朕,你还会做什么?嗯?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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