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瞧这尖嘴猴腮的老婆子，一口一个“贱婢”地叫她，羞辱她也便罢了。关键这个老太婆连着自家娘娘一道儿污蔑。这凝香便忍不了了。
凝香年纪小，平时莽莽撞撞的性子，总被年长些的倚翠训斥责备。凝香自己心里也晓得，自己并不如倚翠聪明能干。当时能被皇后娘娘选中，而后做了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更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正是因为如此，凝香感激且爱戴自家的皇后娘娘，万万是容不得旁人故意诋毁污蔑娘娘的。
一时凝香的火气也上来了，觉得这老婆子实在是不讲道理，便挺着腰板，想也没想，扬声便怒气冲冲地道：
“什么娘娘，娘娘的?究竟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陛下压根儿就看不上你们这位曹姑娘，连半道旨意都没有，倒是自说自话的，先给自己册封娘娘了!还有你这个臭老妖婆，别以为你是皇太后身边的人，就能如何如何了!你再这般口出狂言，诋毁我家娘娘，小心我回去就如实禀报陛下，要陛下……像这样，一刀砍掉你的脑袋!”
说着，右手比成手刀的样子，架在脖子上。凝香吐出舌头，一脸挑衅地盯着朱嬷嬷看。
实在是……
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
朱嬷嬷一张老脸都快被气绿了，哆哆嗦嗦地咬牙切齿，气得说话都利落了。“你、你这个胆大包天的贱婢……老奴、老奴今日就代替你那个没有教养的娘娘，好好教教你这宫中的规矩!”
落下这句，朱嬷嬷从旁递了一个眼色，马上就有五六个护卫扮相的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凝香之所以敢这么对朱嬷嬷说话，一方面是因为她原本性子冲动，好惹事。一方面到底也是仗着，自己现如今是在自家娘娘的地盘。
哪里想到这个朱嬷嬷，都在凤仪宫宫门前了，态度竟还能这样嚣张。
眼见这几个护卫，个个膘肥体壮，长相凶恶，一步步慢慢朝她逼近。凝香浑身便是一个哆嗦……这、该不会是，准备对她动手了吧?
目光下意识移至皇太后的方向，却见皇太后神情寡淡地站在哪里，根本就没得半分想要阻止的意思。
“你、你不能在这里胡来。我是我家娘娘的贴身侍女。娘娘现在就在凤仪宫坐着呢，若是娘娘晓得我在你们这出了什么事情，我家娘娘她、我家娘娘她不会轻饶了你们的!”
到底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望着护卫手里比她胳膊还粗的木棍，凝香有些怕了。
一步一步往后面退。凝香嗓音颤巍巍的，吓得眼眶都红了。可她硬是咬着唇不叫眼泪掉下来，倔强地最后威胁朱嬷嬷道。
朱嬷嬷可是宫中的老人了，吃的盐比凝香吃过的米都要多。当然看得出凝香这只是在虚张声势。
现在晓得怕了，晚了。
当下阴着一张老脸，冷笑着道：“好啊，老奴今日倒是要看看，你家的皇后娘娘，会不会因为你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贱婢，得罪堂堂皇太后。”
目光落去一众护卫身上，朱嬷嬷的嗓音徒然转冷：“还愣着做甚?打!都给我往死里面打!”
……
**
苏婉容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凝香都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粉色的宫装上血迹斑驳，右腿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从膝盖扭曲着朝外折开。整个人意识模糊地蜷缩在地上，双手护着头，嘴唇哆哆嗦嗦地，哽咽着“别打了”、“别再打我了”之类的话。
光天白日之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论是皇太后手下的人，或者凤仪宫的一众侍卫们，这会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那里，指指点点。
皇后娘娘驾到，吵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几个体格结实些的侍卫率先挡在前面，给苏婉容开辟了一条路。
一瞧见此时瘫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凝香，倚翠双腿一软，哭着便直接扑跌在了她的身旁。
苏婉容稍微镇定一些，蹙眉看了地上的凝香一会儿。旋即冷静地吩咐侍卫，将人先抬进凤仪宫中包扎，又命人速速去太医院唤御医过来。
倚翠与凝香情同姐妹。实在担心凝香的安危，又得了娘娘允许，自然是跟一道儿回寝宫帮忙去了。
十几名侍卫被支走了一半，一时间熙熙攘攘的人群四下散去。
苏婉容的视线淡淡地扫过皇太后，最后落在了皇太后旁侧的朱嬷嬷身上。
她停顿了一会儿，道：“方才本宫的侍女，与皇太后身边这位嬷嬷，发生口角争执的事情，本宫已经大致听说了。不过好端端的，本宫的侍女为何会被打成这副模样，本宫希望这位朱嬷嬷能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当日的春宴上，朱嬷嬷是其实是见过晋元的这个新后的。只不过那个时候，苏婉容一直在同皇太后及老祖宗说话，没注意到她罢了。
这会儿瞧见这位苏皇后，面若芙蓉，琼姿花貌。一席金丝鸾凤水仙纹的宫裙，仪态端方。
年纪不大，瞧看上去与方才那个胆大包天的下贱宫婢，相去也不差多少。说话的时候，嗓音平平，倒是有那么一点儿母仪天下的架势。
可，饶是面上再如何端着。骨子里还是那个上不来台面，低人一等的太师府庶出丫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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