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便像是听见了多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苏婉容嘴角挽起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弧度。
她扫了一眼理直气壮的老祖宗,嘴里淡笑着说道:
“老祖宗昔日在太师府的时候,总是一口一个‘没娘养的下贱胚子’地唤着本宫。若不是今日,本宫倒真不清楚,原来本宫在老祖宗的心中,竟是这样个明理懂事的乖孙女形象。”
那笑容依旧是温温润润的柔美,却并不达眼底。仔细去听,言语之间甚至带了些许淡淡的嘲弄之意。
一直以来在老祖宗的认知中,这个身上流淌着最最低贱歌女血液的庶出四房,是除了一张继承了她娘那妖精样的容貌以外,没得半分可圈可点之处的下贱姑娘。这等生来就低人一等的卑贱小辈,就是应当被她这个老祖宗一直拿捏在手掌心里的。
尚未出阁的时候,苏婉容给太师府后宅这群妇人留下的记忆,也一直就是这么一个胆小怯懦,上不来台面的受气形象。
而这势利眼的老祖宗呢,自然也是根本不曾将这个庶出的婉姐儿,真正放在眼里过的。
可是谁能料的到呢?这老天爷瞎了眼,这两年间,真真是什么好事儿都落在了四房的这个下贱胚子身上。这个四房,一朝做了皇后,翅膀便是立刻硬了起来。
不止翅膀硬了,就连胆子也肥了很多。
今日趁着皇帝不在京中,将她绑来了这里,那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的。谁晓得这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这四房竟是丁点不慌不乱,甚至还敢用这等大逆不道的语气同她老祖宗说话。
这真真是把老祖宗气得,那叫个老脸通红,憋着气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硬是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自方才开始,便一直一言不发地端坐着,拨弄上等紫檀佛珠的皇太后,这会儿神色难辨地掀了掀眼皮,竟是毫无征兆地开口了。
那皇太后嗓音凉凉地问:“你这妖物,老身今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愿认罪?”
苏婉容笑了笑,视线微移,毫无畏惧地迎上皇太后的目光:“恕婉容直言,婉容并不知晓自己究竟是何罪之有。”
听了苏婉容的这一句,皇太后倒也不气。只是鼻腔里低低冷嗤了一声,摇头道:“冥顽不灵。”
旋即又继续淡淡地说道:“既然你死活不愿认罪,那就莫怪老身待你无情。老身今日既有办法将你带到这里,自然也有法子逼你招供。”
听到此处,苏婉容内心难免产生了些许兴致出来。
她根本并非什么妖魔鬼怪,这一点苏婉容自己比谁都要清楚。可是瞧这皇太后一脸笃定,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已经有了什么万无一失的法子,可以逼她招供一些原本就不存在的事情。
此时此刻的苏婉容并不清楚,这两个老太太是如何买通了御前侍卫,将自己掳来此处。
可她这会儿唯一能够肯定的是,无论是这个皇太后,或者是老祖宗,她们两个之间任何的谁,都不可能,也不敢在这里对她处以私刑。
毕竟她皇后娘娘的身份摆在那里呢,又是当今帝王独宠的女人。即便是皇太后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也万不可能得罪当今圣上。
因了这个,即使苏婉容眼下被掳,甚至处于相对不利的情势。可是她心里面却是丁点也不慌乱的,甚至还有些好奇,倒是想要亲眼看看,这两个老太太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正这么想着,谜底很快就揭开了。
皇太后给从旁侍奉的丫头递了一个眼色,丫头应了声是,低头敛容地退去前厅,不一会儿便带了个老和尚回来。
诸如老祖宗皇太后,这等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般都笃信佛法。苏婉容从前也见过老祖宗供在自己院内的那尊观音菩萨塑像,但是像是这样活生生的老和尚,她当真还是第一次瞧见。
那老和尚一袭绛色金缕袈裟,头戴毗罗帽,手握蜜蜡田黄石佛珠。后面跟着一个身着灰蓝色海青,脖间悬挂长串念珠的小沙弥。
苏婉容虽不信佛,可在她的认知里,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该是生得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的。
可是眼前的这一位老和尚呢。
偏胖的体态并未让他看起来和蔼可亲,反倒是显得颇为有些臃肿。原该是六根清静,修禅学佛的人物,眸子里却是透着些许浑浊暗沉的光芒,没得半点出家人应当有的明亮睿智。
皇太后一见到这位老和尚,一改面对她时的冷言冷语,在左右侍女的搀扶下,恭恭敬敬地给老和尚见了个礼。
苏婉容猜测,这老和尚在沉迷佛法的老人之间,应当是颇有名气的。似乎连久居后院的老祖宗也认识此人。
一瞧见这位老和尚,老祖宗的反应比皇太后更要夸张。就仿佛见着了什么即将修道成仙的得道高僧一般,诚惶诚恐地竟直接跪在了地上,一面磕头叩拜,一面尊称他为净宗法师。
净宗法师仿佛是一见惯了大世面人物。得两位老太毕恭毕敬的一番叩拜,其中一位甚至还是当今皇太后,
这位净宗法师却也只是散漫地掀了掀阖着的双眸,高高在上地颔首,这就算作是打过招呼了。继而又复合拢了双眼,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里的佛珠,一副好似早已经看破了红尘,与世无争的样子。
可是皇太后本人呢,却是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半分被怠慢到了的地方。由左右侍女搀扶着,仔细站直了老迈的身子骨,双手合十,却听她恭恭敬敬地又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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