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阳向后趔趄了几步,险些一头栽到,吴驸马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气得浑身发抖,问:“是谁?谁干的?”
少尹顾虑深重,吞吞吐吐地说:“襄王世子。”
溧阳将手边的茶瓯狠狠掼到地上,天青色的瓷盏摔出清亮凄厉的声响,破碎的瓷片一地狼藉。
“萧毓希!”溧阳推开搀扶她的吴驸马,“我这就去襄王府,问问萧从珏,会不会管教儿子?”
这少尹与吴驸马是同乡,平日里受了他很多照拂,此刻倾心为之打算,忙拦住溧阳的去路,道:“不妥,此时公主若是闹上门,那这件事就瞒不住了,一时意气是小,贵女名节是大啊。襄王世子顽劣众人皆知,这件事若吵嚷开了对他不会有太大影响,而于贵女,将来她如何做人?”
吴驸马也反应过来,拉扯住溧阳,道:“咱们得从长计议,不能就这么算了,可也得为连月打算。”
溧阳爱女心切,在两人劝说下渐渐冷静了下来,关闭府门,一壁派了人照料身体受重创的连月,一壁商量对策。
当日,太极殿刚刚下了朝会,溧阳一袭素装低调地入宫参拜康帝。她恳求屏退左右之后,声泪俱下地向皇兄哭诉了事情经过。
而后长跪不起,恳求康帝为她做主。
康帝听罢勃然大怒,搁在龙案上的手紧攥成拳,青筋突兀,冷声道:“你别哭了,只管放下心,这件事朕替你做主。”他吩咐高兆真宣襄王觐见,又亲自走下御座将溧阳扶了起来,问:“连月可好?让太医看过了吗?”
溧阳抽抽搭搭地说:“身上的伤在避讳处,恐污了圣耳,不敢详说,只是我这个当母亲的,看了第一眼就不忍再看第二眼。人整个都颓了,从前多么活泼伶俐,如今只呆呆傻傻的,从回来就没说过一句话。”
康帝想象着自己外甥女遭受□□后的惨状,只觉怒意愈加凛然,一面安慰着妹妹,一面冲着內侍大发脾气:“襄王呢,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就去刑部取了枷锁给朕铐来!”
宫中情形如火置于荆柴中,而宫外也不安宁,不出一日坊间便传遍了。说是襄王世子在乞巧节那夜,指使谢女郎身边侍女给她下了迷药,而后用王府车马强撸了吴家贵女出府,一直送到西巷的王府别苑,世子竟奸污了自己的表妹。为此溧阳公主入宫告状,襄王被叫到御前狠狠责骂,因为教子无方,被降为郡王,勒令其闭门思过。
坊间的流言如春风里的花籽,落地生根,紧接着发芽,长成了葱郁的参天大树,阴翳遍及角角落落,愈演愈烈,传得甚是不堪入耳。
兰茵头一次从王府下人口中听见这些没天理的传言,一改往日温和秉性,怒气凛凛地将他们训斥了一番,并警告安王府中绝不准再传这些话,若有人再乱嚼舌根子,一律乱棍打出去。
她训完了下人,一回头,见本该去文渊阁的毓成躲在墙垣下,呆愣地看着院子里的人。兰茵将他拽到身前,摸了摸他的额头,问:“你又怎么了?”
毓成低沉着脸色,嗫嚅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吧。吴文瀚都跟我说了,他哭了大半天,可他姐姐就是不跟他说话,跟傻了一样。”
兰茵沉默了一阵儿,对毓成说:“你要多安慰文瀚……”除了这一句,她也不知该对毓成再说些什么。毓成静立了一会儿,陡然握紧拳头,“我要是文瀚,现在就去杀了那没天理的畜生!”
他单薄的小身子气得发抖,兰茵搂住他的肩膀,慢慢地说:“杀人是要偿命的,他是个畜生,自然有王法整治。眼下连月这样不幸,若是文瀚再出什么事,让溧阳姑姑和姑父怎么活?毓成,你长大了,行事之前一定要深思熟虑,不可以冲动。”
毓成看了看她,复又低下了头,恨恨道:“可王法整治不了恶人,我听说……”他涨红了脸,嘴唇嗡动,兰茵奇怪,问他:“你听说什么了?”
他握了握拳,冷声道:“襄王向陛下请求,让萧毓希迎娶连月姐姐!”
兰茵心里咯噔一下,当下觉得荒唐大谬,可仔细思索,这世道对女子贞洁的苛求已至病态,这样的请求,就算心有不甘,溧阳和驸马也有可能不会拒绝。
怀里的毓成依旧愤懑:“可文瀚说姑姑和姑父竟答应了。”
兰茵突然觉出些苍凉伤慨,既是为连月,也是为这普天下的女子。她不由得将毓成搂得更紧,却无法填补内心陡然陷落下的伤处。
岑武的声音破开阴空传进来:“祁侍郎,您来了。”
祁昭大袖镧衫地走进来,见兰茵姐弟都苦着这张脸,不由得问:“这是怎么了?”
两人都未说话,毓成默默地从兰茵怀里挣脱开,对救命恩人略点了点下颌,心里却想着他和萧毓希走得很近,没准儿是一路货色。看了看守在院子里孔武有力的管家岑武还有一众小厮,心想这是在自己家,姐姐行事稳妥,跟吴连月的心智不可相提并论,这才跟他们道过别,满怀心事地往文渊阁去了。
毓成走后,院子里一下子安静空荡了下来,祁昭有所感应,问:“是不是在为连月伤心?”
兰茵没说话,只定定地看他。
祁昭太熟悉她这样的表情,抬手撩了撩她鬓前的碎发,陪她傻站着,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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