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果然不是许知书,而是那姑娘的亲生父亲吕五。
原来那日绿云被许知书一流言语轻薄后,回家大哭了一场。吕五敲完更又喝的醉醺醺回家,见女儿哭丧着脸,酒气上头来了气照常殴打她,绿云因在外面受了委屈,当父亲的又不知替她做主还尽会挑理,便也不似往常那般软语求饶,只一昧针锋相对,吕五下手没个轻重,竟稀里糊涂将她活活扼死。
等到发现杀了人,吕五才开始害怕,将女儿的尸体拖去离家不远的小河边,匆匆忙忙扔在那里,便回家去了。
后来大理寺少卿卢楚发现了吕五口供中的错漏之处,将他再次押入大理寺审问,没费多少时候便将真相一股脑全审了出来。过后大理寺的衙役又在吕五的家中发现了大片血迹,仵作验过,与吕姑娘的死期基本吻合。
至此,认证物证俱在,许知书无罪释放,吕五被判斩立决。
祁昭从大理寺的同知得知了案件的大致始末,觉得也都符合他所调查到的线索,从明面上看没什么毛病。
他回家将案子的结果同兰茵说了,两人聚在一起不免唏嘘。祁昭有感这些时日总搅在政务里无法抽身,冷落了兰茵,总让她独守空闺,便提议趁着冬初下过第一场雪,外面不算冷,出去赏赏雪景,观观梅花。
他们没让丫鬟跟着,只差遣了马夫驾车,夫妻二人去了西市顺着繁华热闹的街衢漫步行走。
祁昭看着货郎的架柜里空荡荡的,只潦草摆了些针织绣品,再不见西域突厥那边的奇巧物件。陡然想起突厥飞骑兹扰韶关边境,两国战事一触即发,连往来商贾都受了波及。
他向来心大,自不会杞人忧天,心想爱打不打,那是皇帝老儿操心的事,他才管不着。
兰茵倒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道:“万一真打起来,受苦的还不是边陲之地的百姓。”
祁昭替她拢了陇天青色织锦大棉氅袍,领边缀着的软白狐毛窸窸窣窣刺着他的手背,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他有些感触,虽然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但还偏就爱兰茵这样总念着旁人的。再看她秀若芝兰的面庞,越看越喜欢,没忍住趁着给她系丝绦带的空儿飞快地凑到她的唇上亲了一口。
兰茵当下红了脸,眼神飞快掠过身旁过路的行人,嗔怪地推了他一把。
两人正腻歪在一起,看见面前云锦庄前停放着襄王府的车舆,吴连月穿了一身桃红色菱花缎大袖襦裙,外披了狐毛大氅,狐毛的质地优良,出的油光水滑,冬日澄澈又带着灰蒙蒙的阳光散落在上面,像是覆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珠光。
她正把胳膊搭在丫鬟臂上要上车,身后萧毓希拢着黑色貉毛大氅一脸不耐烦地走出来,道:“不就是几件冬衣,我瞧着这些花色都没什么区别,偏你那么挑剔,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
吴连月眼皮都没抬,冷淡地说:“你的眼睛能看出什么?要是觉得烦,别跟着了。”她一转身便看见了站在马车后五尺有余的兰茵与祁昭。
她鬓角乌黑光滑,自发髻坠下流光熠熠的碎金璎珞,在细嫩的颊边飘摆浮动,将盛敷妆容的脸衬得更加明艳华贵。
她看到了祁昭小心翼翼搀扶着兰茵的动作,眼神微恍,一时静立在马车前,竟忘了该干什么。
还是萧毓希先反应过来,笑着上前招呼二人,极为热络地拿手拍了拍祁昭的肩膀,跟见了亲兄弟似的,道:“好些日子没见着祁侍郎了,都在忙些什么?”
祁昭在心里暗自腹诽,你自打出了那档子事,你爹怕把你放出来丢人,日日把你拘在家里,你自然是见不着我。但他面上仍旧笑得如二月春花,回说:“还能忙什么,刑部那些琐碎事,总也忙不完。”
萧毓希没心没肺道:“还是你好,挂着官职,又能独自辟府居住,少了很多约束。”
祁昭偷眼看了看兰茵,见她正与吴连月打招呼,两人依着礼各自见过,中间隔了道人的间隙站着,清清淡淡地说话。
萧毓希循着他的眼神投过去,多了几分神往的意味,感叹道:“兰茵妹妹真是风姿出众。”
想起他从前的那些腌臜心思,祁昭忍了好忍才没大耳刮子扇过去。按照他从前贱兮兮的作风,这会儿也非得夸一夸吴连月,把这便宜占回来。但他自觉如今不说脱胎换骨,也是弃暗投明了,绝不跟这等下流纨绔混作一谈,只矜持地揽着袍修,淡淡说:“是呀,就是因为太出众,没出阁时总引来些下流胚子惦记。也就是老安王殿下早逝,若是他老人家还活着,非得拿他手里的铜罡宝刀将那些狂徒一刀两半。”
他见萧毓希轻挑了挑眉,眉眼里溢出些古怪笑意,显然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正欲说话,却听祁昭又不慌不忙地打断他:“不过如今嫁了我也算得了个归宿。我虽不如老安王有那开天阔地的宝刀,但家中的剑也是开了刃的……”
萧毓希不耐烦地打断他:“祁兄,你这是说给我听的么?”他一脸苦涩,倒像是个含屈没处诉的,叹道:“我那时也是一时糊涂,要是早知道她最后要许配给你,说什么我也不能动那个心思,朋友妻不可欺不是。为这这个,我爹把我关在家里好几个月,差点没给我憋死。好容易出来透透风,去晏青阁一看,过去相好的卿卿都跟别人跑了,这娘们,从前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才几天不见人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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