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还没说几句,江以蒲就出现了。
余馥用眼神示意他手机,他打开一看,果然有她提醒他的短信,只是他太着急了,根本没有闲暇去看手机。
江以蒲抱歉地朝余馥一笑。
余馥的目光落在他略微泛红的皮肤上,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的代表敏感地捕捉到他们眼神间的交流,轻咳一声道:“没想到你们认识,难怪江主编如此了解yvonne的作品。”
江以蒲直言不讳:“yvonne是我最欣赏的调香师。”
“俊男美女,相互欣赏在所平常,有机会一起吃饭,今天我就不打扰了。”
留下一句满含深意的话后,代表率先告辞离去。
艺术有某种共通性,人有某种默契,在香水领域里,制香和闻香的人有时候不需要太多的交流,一个眼神就够了。
对代表而言,余馥和江以蒲就是这样的关系。
江以蒲在阐述里提到:这是一款令人顺从内心的香。
如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与母亲大吵一架后把自己关进洗手间,从水池上摆着的一堆父亲的“垃圾”里,他先后拿起剃须刀、断裂的梳子以及只剩一小块的肥皂,最后他翻开打火机,在哗啦啦的水声里,臆想自己成为一个男人的样子。
他从叛逆走向一个妥协式的、顺应自然生长的方向,如同每一个人必经的青春期,和自己拧巴较劲,最终却还是败在自己手下。
余馥看到这份阐述后,就再也没有看其他人的内容。
当时代表问她:“这是最佳的解读吗?”
她的回答是:“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人总是在学着成熟的过程里丢掉最宝贵的东西,这款名为“降临”的香是她正式出道的第一份作品。
十五岁,正是她人生中最拧巴的时候。
无可避免地被这帮杀千刀的商人再一次搬上台面,看到那些狗屁不通的阐述,她既为所谓的时尚的领军人感到悲哀,又为国内香水市场的形态感到心寒。
幸好,江以蒲没有令她失望。
不过“降临”已经是早期的作品,他怎会熟悉?
“你要我解释吗?”江以蒲看出她的疑惑。
余馥点头,在他的示意下往前挪了一步,听到他略显湿润的嗓音道:“你知道香草在欧洲早期是用于制作女性催|情|剂的,它是一种带有奶油香的气味。”
他们的距离并不远,稍稍偏头,就能撞见彼此的眼睛。
余馥控制自己,没有去看他漂亮的脸蛋。
“在这基础上,它和薰衣草的结合本是一种类似缠绵、交织的温暖气味,可我却在一个主编脸上看到了痛苦,我想里面必然掺杂了一些辛辣的木香。”
他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这种冷冽、浓烈的调和香,是你一贯的手法,所以我大胆地联想到了降临。”
余馥不得不斜他一眼:“冷冽,浓烈,你还真是敢用词。江以蒲,我很抱歉,他们临时改题,我也是到了后场才知道。”
“没关系。”
余馥不禁一愣。
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他没有机警地察觉到周遭的变化,今天会是什么后果?
他失去嗅觉的秘密会被公开,ML会成为众矢之的,可他却只是轻飘飘的三个字“没关系”?
江以蒲的手指试探性地转过余馥的下巴,那是一种冰凉而又温柔的触觉。
他似乎想让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骗子在每一次诈|骗时都做好了被抓的准备,其实我也一样。虽然我没有骗,也没有偷,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做香水的记录,但这世上的人大多如此,他们并不会相信一个骗子的话,因为他们认定我就是一个骗子。”
他忽然敛去笑意,认真道:“但你不一样,我觉得你是相信我的,我也想让你相信我。”
“为什么?”
说话间,两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从车前走过。离开不远,他们又停下来,似乎在耳语什么。
余馥连忙将江以蒲藏到座椅后面。
场面忽然变得滑稽。
他一米八五的长腿无处安放,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肩膀仍与椅背同高,不得已只好伏下身来,侧脸挨着余馥的腿。
黑绒缎面精致软滑,呼吸穿过薄薄的衣料,抵达余馥的皮肤表层,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战栗,随即扯下披肩,盖在江以蒲身上。
两个记者在车前后徘徊了五分钟后离去。
待他们走远,余馥将江以蒲扶起来。
他的腿发麻了,单手撑在座椅上。不知车内气压太低还是空气不流通闷的,他双颊微红,眼神迷离,某一个角度看起来懵懵懂懂,带着一些憨傻。
余馥想笑:“你怎么了?”
江以蒲没有说话。
脑海里不断盘旋一缕类似柔纱、绒缎质感的沙哑曲调,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抚摸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归到现实中,耳朵里仍有鸣音,“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你。”
他又调皮了一下,“想让你相信我,大概只是出自一个男人的本能,因为我不想在一段充满怀疑的关系里施展我的魅力,这样你会有借口逃避我的示好,将此视作虚情假意。其实我想说,我好认真的,每一刻都好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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