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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庭苑。
防盗门刚打开,鄂美华就推门走了进去,苏流火跟在身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室内拖鞋,放到她的脚边。
鄂美华下意识看了拖鞋一眼,没有说话,正打算弯腰换鞋,余光就看见未来得及关上的鞋柜里面一双蓝色的拖鞋,属于男人的尺码,神色一冷。
鞋柜里只有一双女士拖鞋,苏流火本打算将自己的那双先让鄂美华穿上,然后再去储物柜里拿一双新的,没想到鄂美华却直接踩着脚上的鞋走了进去,鞋底沾了灰尘在地板上踩下了一个个脚印。
苏流火刚想开口就看到鄂美华快步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等到自己换好鞋她又出来了,紧接着又打开了书房的门,洗手间的门,阳台的门,像是在找什么似的。
当鄂美华重新来到玄关弯腰打开鞋柜从里面拿出一双男士拖鞋跟一双儿童卡通拖鞋的时候,苏流火终于知道她要找的东西是什么。脸上的疼痛还那么清晰,她的双手冷不丁地握紧。
“这些都是什么?”鄂美华将两双拖鞋猛地往地上一扔,声色俱厉地指着苏流火,这态度完全不像是对待女儿更像是仇人。
苏流火苦笑了一下,笑起来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受伤的脸侧神经抽痛,“妈,你连拖鞋都不认识了吗?”
“我问你这是谁的?”望着苏流火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鄂美华更加生气。
“这是——”苏流火话音一顿,看着已经扬到空中的手臂,恐怕下一秒就要碰到自己的脸了。她扯了下嘴角闭上眼睛在心里悲戚地想:打吧,最好把我打得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再也看不见你的脸。
“你——”鄂美华咬牙切齿,眼看着巴掌就要朝苏流火的另一边完好的脸打上去了,电光火石之间,来自于门口的一声喝止使此刻的时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鄂美华的手终究没能落下去。苏流火也在顷刻间睁开了双眼,她颇为怔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第一想到的就是——她刚才没有把门关好!
“住手。”门外,葛岸目光如炬地看向鄂美华僵持在空中的那只手,开口的声音又沉又冷。只差一点,他若是晚一秒她就又要被挨打。
葛岸的视线随之转向苏流火的脸上,神色温柔而疼惜,仿佛刚才扬眉瞬目的人不是他。
犹可见鄂美华眼中的震惊与愤怒。
苏流火原本用尽全身力气抠着鞋柜拐角的手指慢慢放了下来,若是再不松点力气恐怕指甲就要断了。
“您应该打的人是我,而不是流火。”葛岸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全程他的视线一直定在苏流火的身上,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才看向鄂美华,眼神不卑不亢。
防盗门没有关紧,他早就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声音了,虽然没有争执声,他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没想到一推门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你?”鄂美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有什么资格?”
“我是没有资格。”葛岸喉咙轻滚,只觉得心里发涩,他迎上鄂美华的视线,接下来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我都很清楚,流火是当年最无辜的人。”
“而您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把所有的火气跟罪责都强加在了她的身上。”
“就连她出车祸好不容易选择性忘记四年前发生的事情,你却还是要逼迫她想起来,再受折磨。”
“够了。”眼见鄂美华的脸色一点点皲裂,沉默许久的苏流火终于出声。她捂着头疼欲裂的额头,在鄂美华与葛岸之间徘徊的视线越来越懵懂、越来越痛苦,“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流火不知不觉蹲下身子,通红发紫的半边脸,跟连串滴落在地板上的眼泪使她看起来狼狈极了,她捧着头部的双手开始攥成拳头不断击打着头,似是哀怨把什么都忘记了的自己,痛苦地低喃:“我到底忘了什么?忘了什么?”
鄂美华显然是被震惊到了,葛岸说的话她从来没有想过,他还说苏流火出车祸把什么都给忘了……
葛岸看着如此伤心的苏流火,心脏一紧,即刻抬手制止住她伤害自己的动作,然后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攥住她的手臂不让她乱动,看了眼仍旧站在门口的鄂美华,眼眸讳莫如深:“好,我告诉你。”
苏流火终于停止了挣扎,无助地看着他。
那段过去之于两个家庭来说太过残忍、难堪,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
那是在苏先杰因为震惊Y省的一场工程意外事故逝世的第四个月,葛岸正式成为一名外科医生的第二年,苏流火怀胎的第九个月零十二天,那天早上,苏盼从人民医院住院部的天台上面跳了下去,一身雪白的护士服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面部朝地,当场死亡。
那年苏盼刚刚二十四岁,正值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第51章 51
谁能想到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孩子?差一周到两个月,那张孕检妊娠单被她死死握在手心里,被鲜血濡湿到看不轻字迹。
不知道苏盼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把长大后成为一名白衣天使作为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好像是在高二那一年学校的校庆上,又好像是在高考的那年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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