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便有妇人端来瓜果点心,却不似那张嫂子笑眯眯的像弥勒佛,却是低眉敛目,恭肃无比,一丝声响也无。
谢宛冬捏了颗洗的晶莹剔透的葡萄放进嘴里,道,“这季节还能吃到这个,倒是难得。”
卫淮笑了笑,“你若喜欢,便多吃些,回府了怕就吃不到了。”他说着话,剥了颗葡萄却没吃,仔细放进瓷白的碗里,“对了,表妹要跟我说什么事?”
自打知道卫淮便是小皇孙,在他跟前谢宛冬是既不扭捏,又不客气,直接说了大太太求她的事,甚至特别强调了下杨阁老怕被安平伯府牵连。以卫淮的聪明,定能明白她的暗示,就可趁机动动手脚除了杨阁老。
卫淮却是啼笑皆非,想起元宵那晚谢宛冬的失神,忽然里心里舒坦了,也不知是不是要同情下霍珵。
姝姐姐和他夫妻多年,显然还不大了解自己的丈夫。
说他为权势不择手段铲除异己吧,他又知人善用,不仅齐王一系,甚至先太子辅臣也多得重用;但要说他宽仁大度,不止俞氏一族,便是姝姐姐的外祖一家,不过普通杏林世家,却也惨遭灭族之祸。
不过杨阁老,着实没有背叛谁。
卫淮问,“表妹的意思,是想帮大姑娘保住这门婚事?”
“当然。”
“这恐怕不能。”卫淮状似无意地说,“我听静若兄的意思,杨阁老是铁了心要退亲的。”
谢宛冬目瞪口呆。
不是为谁谁谁要退亲,而是那声“静若兄”!
那么亲昵干什么?知不知道他谁啊!
卫淮只看她表情便能“听到”她心里嚣狂的咆哮,放了支水晶签子在装了大半碗葡萄的瓷碗里,推过去,终于听到她有些艰涩地开口,“你跟那杨静若……很熟?”
卫淮斟酌着用词,说,“世人都以为静若兄体弱多病,其实也不全然,他曾游学在外,我们偶然遇到了,谈的很是投机,来京后,除了与英国公府和长兴侯府家的公子相交,也曾去杨阁老府上拜会过,杨阁老虽然看着严肃,却是和蔼可亲,待晚辈很温和,我与他相谈甚欢,差点结为忘年之交。”
为何差点,毕竟是旧主之子。
谢宛冬惊呆了,半晌都回不了神,完全无法消化他提供的消息。
所以是说,杨阁老表面向霍珵投诚,其实暗地里早就和小皇孙勾搭上了?
呃,说勾搭也不对,唉,反正那意思吧。
但是怎么就觉得那么诡异呢!
卫淮却是从未见过这般表情的姝姐姐,那瞪的圆圆的眼睛,微微张开的红唇,怎么看都觉得分外可爱,一时心痒痒的,叉了颗葡萄放进她嘴里。
谢宛冬木然地咬下,咀嚼,吞咽,忽地一愣,瞳孔蓦地缩紧,紧张兮兮地说,“我把籽儿吞进去了!”
卫淮“……”难道他要说不要怕,不会在你肚子里发芽的?
谢宛冬也意识到这种窘然,不自在地清清嗓子,生硬地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你的意思,就让他们退亲?”
卫淮点点头,还是说道,“其实杨阁老想退亲,和长兴侯,和安平伯都无关,其实是因为姨祖父要出事了。”提前告诉她吧,免得来日落埋怨。
谢宛冬不解,“什么意思?”
“……姨祖父,得罪人了。”
托谢宛蓉奶娘的福,只一晚上,谢府上下都知道谢宛冬被小皇帝看上要进宫做娘娘了,加香雪拿着小皇帝玉佩去请太医一事,如今又过去半个月,估摸着大半个京城都知道谢府要飞黄腾达了,谁会那么不开眼跟新娘娘的祖父作对?
只除了一个人。
霍珵对自己亲外甥有非分之想,自然容不得小皇帝立后册妃,他毕竟身居高位,不便对个弱女子出手,但要教训一个小小侍郎,还不就是一个眼神的事。
谢宛冬便有些担心,就那个胆小怕事的谢青,怕是宁愿得罪小皇帝也不敢得罪霍珵,那她将来如何进宫,还如何报仇。
“你既然和杨静若熟,可知他自己对这婚事什么看法?”谢宛冬问道。
“可有可无。”
谢宛冬叹了口气,也是,这种大才子,肯定希望能娶个真正懂他的灵魂伴侣,而不只是一个妻子。
“那我若去求了皇上保住这门婚事,岂不反而害了杨静若。”谢宛冬遗憾地说。
“你要去求皇上?”卫淮微微皱着眉,显然很不赞同。
“不然难道去求霍……太傅啊!”谢宛冬说,“再说就算不理这婚事,为了祖父,为了谢府,我也得去求皇上啊。”
私心来说,卫淮当然不希望谢宛冬去求小皇帝,不愿她去见他,哪怕知道她想进宫只是为了复仇,他心里也相当不舒服。所以他说,“表妹也可以求我啊。”
他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所作所为都必然有所图。
谢宛冬喝了口热茶暖暖胃,舒服地眼睛眯起,“我忽然想起来,我自己便能办妥这件事,就不劳烦表哥了。”
她来寻他告诉他这件事,是提醒他可以除掉杨阁老,毕竟她如今没这本事,但既然涉及到霍珵,她不希望他这么快就和霍珵对上。
卫淮没想到她忽然改了主意,微微一怔,就见她擦了手跳下去,“我出来的够久了,该回去了,今日多谢表哥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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