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后神色不动,淡淡的道:“是啊,天资过人,明.慧果敢,岂是旁人可比。”
姬月白已经隐约习惯了方太后这种半遮半掩的敲打,眼下也只得垂下头,露出纤细的脖颈,端出恭谨的模样听着方太后接着往下说。
方太后手里捏着串佛珠,用指尖一颗颗的拨着那因为素日摩挲而越发油润温滑的檀木珠子,语声轻轻:“太.祖年至不惑方得一女,以为天赐,自然是爱之如宝珠。而烈元公主本人更是天资过人、明.慧果敢。圣人说‘人不独子其子,不独母其母’,可天子亦有私心,太.祖爱女如命,自是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都给女儿,甚至都有予以江山的意思.......可,最后呢?”
姬月白心中亦是跟着一顿:最后,烈元公主死了——史书上说了是病死可真相谁又知道呢?
为了这大周江山,当年的太.祖皇帝耗费了多少心血和气力?
他的半生光阴都耗在了江山上。
为着这江山,他呕心沥血,尽心竭力,就连最珍爱看重的二子也都是死在了战场上。得江山时,他已是天命之年,当年战场上那个每战必先、战无不胜的英雄早已华发早生,遍体旧伤,最后也只剩下烈元公主这样一个小女儿。为人君时,他亦宵衣旰食,勤俭自持,堪称英明果决。
这样一位明君,他平生唯一的私心约莫也不过是想把这浸透了他半生心血的江山给予唯一的血脉——他仅剩的爱女,这有错吗?
在大部分的人看来,这有错。至少,那些人看来,太.祖哪怕过继子侄都比传位独女要好——这是男权的世界,他们愿意将尊荣富贵分享给母亲、妻子乃至于女儿,可他们却并不想要分享权力,并不想要向一个女人垂首称臣。
.......
最后,太.祖痛失独女,他因此而杀了很多、很多的人,到了临去那几年时更是堪称暴戾无度,朝臣勋贵乃至于宗室都动辄得咎,那些个同姓藩王更是死了许多。
然而,他临终时却也不得不为这江山为这大局考虑,从几个侄子里挑出一个过继膝下,立为太子,传以江山。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些个因果,从太.祖那一辈起,姬家子嗣便单薄,皇室这儿几乎都快成了一脉单传:如先帝,先后生了三女才得了皇帝这个独子;如皇帝,后宫众多也只有四子二女——从前世来看,到了姬家亡国也没多添一儿半子,最后还全死光了......
方太后垂目看着跪在勉强的姬月白,目光幽然而冷淡,似乎正透过姬月白稚嫩的小脸看见那些史官史笔都掩不住的旧年血腥。良久,她才阖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语声复杂又冷淡:“人啊,总是要先活下去才能想以后.....”
姬月白沉了一口气,再不敢轻慢,垂头恭谨应声:“谢皇祖母教训,孙女再不敢忘。”
方太后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摆摆手,道:“行了,我就是与你闲话几句,你听过便是了,起来。”
姬月白这才敢从地上起来,慢慢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她心里定了定,回过神来后,自然也明白方太后意思:烈元公主有太.祖为依靠,本人又是那样的天资过人、明.慧果敢,却也没能熬到最后,可见这样的世道,一个女子要立业是何其艰难——她不过是个公主,眼下又是这样势弱,实在是不好再标新立异。无论是否有什么念头,如今都很该先沉住气,韬光养晦,莫要再招眼。
对于方太后这样一个在后宫里沉淀了多年的女人来说,能沉住气、低调且安稳的活到最后,那已是一种生存的智慧——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这也是第一次见面时,方太后教她的。
姬月白心里实在是非常感激方太后的关心与提点——在她的记忆里,来自长辈的关心与提点总是那样少,而物以稀为贵,正因为少才显得尤其珍贵。
可她却还是没有打算真就依照方太后说的那样去活。因为,还有那么多事等着她去做,她每天里都在心里算着时间,只觉得背后好似有刀刃戳着她的脊背,逼着她往前一般......偏偏,那些事除了她自己外便再无人可诉。
按理,重来一生,她应该更珍惜生命才好,可姬月白却是早已暗下决心:她情愿怀揣希望而死,也不愿意抱着绝望艰难求生。而且,眼下的时间那样紧,一桩桩的事情都是一样的要紧,她也是深恨时间不够,哪里又有韬光养晦的时间?
便是现今,姬月白心里便有一桩愁心事儿。
想到自己那件愁心事,才坐回椅子上的她又不由抬眼往外看了一眼。
殿角处摆了一座鹤顶双花蟠枝烛台,烛火明亮非常,照在那一格格的窗棂上。
透过窗,姬月白隐约可以看见外面昏昏的天色。
夜色将近,天边灰蒙蒙的,只剩下一点儿的微光,似乎随时都可能会被沉甸甸的夜色彻底淹没。
姬月白看着天色,不由又在心里愁了一会儿事情,暗自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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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修齐忙了许久,终于画好了自行车的简图。
男人的成就感大多都是来源于事业,要是没有事业,估计也就剩下混吃等死了。
反正,傅修齐画完了自行车的简图,想着自己日后的生意以及发展前景,居然还真有些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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