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事,楼似玉就严肃了些,伸手摸了摸这大狐狸的毛,低声道:“两日后的开仓日,你记得知会他们,有多远走多远。”
“您放心,常硕大人麾下那些个机灵鬼早就跑了,只留了些不知事的子孙,听说被官府给一锅端了。”
林梨花说着,又打量楼似玉两眼,吞吞吐吐地问:“那人……是不是您要等的那位?”
楼似玉点头。
林梨花哀嚎一声,立马往后仰倒,在稻草堆上打起滚儿来:“这才多少年啊,他怎么又来了?每次他来就没好事,咱们能不能不管他?八十年前就是他埋下衙门的祸患,如今一人做事一人当,让他自己去收拾烂摊子,您别插手成不成?”
楼似玉失笑,眉眼弯弯地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肚子:“不成。”
“主子!”林梨花气得四爪朝天,狐眸都要瞪成铜铃了,“他到底有什么好哇?”
这个问题听了太多遍,楼似玉已经懒得回答了,只将这不顶事的小狐狸拎起来,往她天灵穴上一点,莹润的光从她指尖渗过去,林梨花的皮毛瞬间光亮不少。
“再在这儿呆两日,等那东西被封住之后,你再回来。”
“两日?”小狐狸抖了抖耳朵,有点意外,“那东西当年闹得天翻地覆,还添上了无数人命,如今两日就能封住了?”
楼似玉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眼里骤染痛色。但转眼,她又得意地扬起了下巴,笃定地道:“能。”
宋立言已经拿到了灭灵鼎,他有法子修好的,只要把石敢当里的东西往鼎里一放,便就大功告成。
上天已经为难了她快一千年,这一世终于顺遂,总不至于还给她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蹲地再撸了会儿狐狸,楼似玉低声嘱咐她:“不管发生什么都别露面,他的修为越来越高,如今保不齐一剑就能废了你这不成气候的小妖精。”
“放心吧主子。”小狐狸毛都炸了,“我看见他都是绕着走的。”
安心地点头,楼似玉将她搁回土地庙里,只身返回客栈。
浮玉县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少有会通宵点灯的地方,于是掌灯客栈就成了衙门那一片唯一的一处光亮,在黑寂的夜色里给着温柔的指引。
楼似玉心情甚好地回到门口,正打算上楼,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道人影。
“谁?”警惕心顿起,她回头环视,却发现周围都一片安静,目之所及,没有半点生人气息。
是她眼花了?楼似玉皱眉,不放心地闭眼再睁眼,乌黑的眸子变成了璀璨的金色,仔仔细细地将方圆十丈都扫过。
没人。
金瞳消失,楼似玉暗骂一声自个儿老眼昏花,甩甩袖子便潜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风袭来,掌灯客栈门口的纸灯笼被吹得晃了晃,连带着投下的光影也摇晃起来,像撒了欢的孩子似的,来来回回不肯安静。
突然,一只皂底黑面的锦靴踩了上来。
光影倏地顿住,连夜风都一起僵滞。本都是自由自在的东西,却都仿佛被这靴子踩住了命门,轻易不敢妄动。
灯笼里爆了一个小火花,光骤亮,接着又暗下去不少,微弱的烛火在地上朦朦胧胧地勾出一个人影。那人影拧了拧脖子,极轻地笑了一声。
云散月消,天光乍破,浮玉县又迎来了一个大晴天。
楼似玉一大早就在门口张罗,忙得脚不沾地。宋立言下楼来,还没开口问她在干什么,就被她塞了一碗猪蹄黄豆汤。
“这是早膳,大人先用着。”她说了这么一句,冲他笑了笑,然后便又跑去跟李小二商量怎么写楹联。
“本官要是没记错,眼下还不到年关。”宋立言困惑地搅了搅汤勺,“这是在张罗什么?”
宋洵扶他去桌边坐下,低声道:“刘师爷的命案已结,楼掌柜这是在准备重新开张之事呢,看样子隆重得很。”
宋立言哼笑,看向那窈窕的身影:“后日官府开仓,她自己都说那日最易出事,却还这么宽心地张罗这些。”
楼似玉耳朵尖得很,闻声就转过头来笑:“天总要下雨,衣裳也不能不洗吧?奴家就是个普通小百姓,甭管发生什么大事,日子总是要过的。”
说着,又拿了对联纸过来,谄媚地奉到他跟前:“大人若是有空,不如给奴家提个联子?”
“没空。”宋立言漠然地抿了一口汤。
小脸一垮,楼似玉双手合十抵在鼻尖上,朝他直眨眼:“举手之劳嘛。”
“这词本官用来自谦可以,从掌柜的嘴里说出来,颇有些不对味。”宋大人完全不买账,低头饮汤,脸上半分动容也没有。
要是一般人,肯定见势不对就放弃了,毕竟宋立言板起脸来也着实不亲近,有股子令人畏惧的阴冷之气。然而楼似玉竟像是没感觉一般,依旧凑在他跟前碎碎念:“以前自己写过对联,我觉得写得挺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让我用。”
“你写的什么?”宋立言问。
楼似玉颇为自信地道:“上联:金是钱银是钱金银是钱。下联:你是人我是人你我是人。横批:人财两得!”
“噗——”后头站着的宋洵一个没忍住,将刚喝的茶全数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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