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瑶迷惘地望着原勋:“告诉我,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怎么会重生呢……我为什么会重生到过去呢……可是最初,我怎么可能就知道自己要重生了呢?”
经历了这么多后,童瑶恍然发现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点。
是谁告诉她,她要重生了的?
她到底是怎么重生到过去的?
她所谓改变的一切的一切,到底在哪里?
其实她从来没有改变过不是吗,就连重生后拿到的遗书,都是假的,伪造的!
那是伪造的!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当童瑶发出这一声质问的,周围静默无声。
原勋脸上现出宿命一般的悲哀,他转过头去,没有去看童瑶。
在这一刻,仿佛有一朵洁白脆弱的菟丝花,缓缓飘落到了地上。
chūn去秋来,四季轮回,有花开就会有花枯,得到的总归失去,相爱之后慢慢相厌,这一切本来是人世间永不颠覆的规律。
原勋他并不是神,只是人。
既然是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去违背世间的规律呢。
所以这个世上本来没有重生。
因为有一个坐在绿纱窗里,望着高山绿树的女人,喃喃地许下一个愿望,她希望重生,希望回到小时候,希望去改变她人生中所有的不如意。
所以他才一手遮天,亲手为她制造了一个美好而虚幻的梦。
梦是美丽的泡泡,泡泡飘散在空中,即使再美,也终将幻灭。
明明知道,总有一天要面对,可是此时的原勋,他不敢去看那双充满信任和迷惘的眼睛。
他一手打造了她的信仰,最后却又亲手将这个信仰摔在了地上。
“休庭,案qíng出现新的证据,暂时休庭,请等待下次开庭时间。”
法官大人的法槌敲起,这一场戏终于落了幕,原勋被人带走了,自己那个死而复生的父亲也被人带走了。
叶宁走到了她身边,一声叹息:“如果你非要知道真相,那我慢慢告诉你吧。”
第88章
如果说女人如花, 那么童瑶必然是一直被呵护在温室的那一朵。
可是即使再怎么悉心呵护,这朵娇弱的花仿佛也要慢慢枯萎了。
她说她喜欢住在一个开阔的房间里,那个房间要有粉色的chuáng单,要有淡绿色的窗帘,要早上起来就能看到山清水秀, 看到郁郁葱葱,还要看到天上成人字形飞过的秋雁。
所以他qiáng硬地离开了原家老宅, 选了一块上好的宝地,建了一个半山腰的别墅。他甚至投资开拓这边山林, 开始修建盘山公路, 只为了能下山方便。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红颜一笑, 又有金屋藏娇之美说,可是他却耗费巨资, 在这片山地上缔造属于她的山清水秀, 郁郁葱葱,还有天上成人字形飞过的秋雁。
她还说她不喜欢看到他, 看到他,会让她想起红色, 红色的血, 会让她看到她死去的妈妈。
她甚至说有时候会觉得妈妈在和她说话。
所以他不敢太过亲近, 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她住在最东边的房间, 他就住在最西边的那个房间。
她会在夜半寂静时,光着脚走出房间,徘徊在二楼的走廊里。
他命人将所有的走廊都铺上白色进口地毯, 还给所有的护栏和拐角装上柔软的护角,给楼下铺上更厚实的毯子。
他很怕她会摔倒,也怕她会在某一天的夜半时分,从二楼失足落下。
其实她睡不着的时候,他也睡不着,一夜一夜地睡不着,一边侧耳听着她的动静,一边拿出手机,胡乱地点开一个游戏。
无声地胡乱砍打着,他死了一次又一次,却根本不知道眼前红色的血迹到底是什么。
她说她眼前总是会浮现起那个傍晚,那个傍晚的血。
他盯着那片红色,发现红色竟然是如此怵目惊心,所以这些年,她其实一直在遭受折磨吧。
她是他放在心坎上的女孩儿,不因为她有多好,也不因为她有多不好,只因为她是她。
在最青涩的年纪,戴着一个蝴蝶结,睁着湿润敏感的大眼睛,翩然走入了他的视线,飘落在了他心口,生根发芽。
爷爷说,忘记,然后放弃吧。
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她就长在他的心口最脆弱的地方,若要取走,便是挖他的心。
当她哭泣的时候,眼泪就是毒,一滴滴浇在他心上,刻骨铭心的疼。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去亲近她,抱着她睡,小心翼翼地亲她。
她也并不躲,闭着眼睛,任凭她亲。
低头望着她紧张的模样,他也会想,她到底喜欢不喜欢?是单纯害怕,还是其实羞涩,所以看上去不愿意?
亦或者,只是不喜欢他罢了。
他明白,自己的心里有一头shòu,嗜血,凶残,长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出,想要吞噬周围的一切。
他竭力控制着这头shòu,可是当他在她身上轻柔小心地动作时,这头shòu开始膨胀。当她不经意发出一点点哼声时,便仿佛火星落在了无边的枯糙上,掀起燎原大火。
他体内的这头shòu便再也控制不住,叫嚣而出。
他的理智被这头shòu控制,他开始粗鲁起来,用着狠劲来爱她,听她哭泣求饶,看她用两只细弱的手紧攥住自己的肩头。
她那个样子,仿佛要抵御,又仿佛求着他再狠一些。
她都已经这样了,他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于是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夜半时分,她翻过身去小声抽着,身子颤个不停,他坐在chuáng边,带着一身灼烫的汗,凌乱着短发,束手无措。
在别人眼里,原勋是天之骄子,几乎无所不能,十七八岁就进入家族企业的他,在商场上翻云覆雨,谈判桌上风生水起,他怕过谁?他什么时候这么无可奈何过?
可是只有面对自己的妻子,面对那个年少时就偷偷藏在心里的女孩儿,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总是这样,一不小心就惹她哭了,想要去哄,可是却仿佛更惹她哭得厉害。
他觉得眼前没有路走了,她迷茫,他也迷茫。
面对她,他进不得,也退不得。
后来他的二叔原一睿为了打击他,开始制造各种他的不利传闻,他看在眼里,却没制止。别人要传就去传吧。
一个是不在乎,另一个则是,心底也是泛起yīn暗,想着她看到后,难道真得会无动于衷?几年的夫妻,两个人孩子都有了,chuáng上也曾经那么亲密的枕边人,她就一点不在意?
可是结果让他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看上去仿佛也有些在乎,可是这点在乎,却把她bī得更远了。
她本就不是太过上进的xing子,又被伤过太多次,遇到这种事,只能是往回缩,缩进她的保护壳里去。
他更不敢用力了,满身的手段和心思,面对她,却是丝毫不能施展。
也不敢靠她太近,一旦近了,她就怕。
偶尔间,两个人也会慢慢地亲密起来,无声地亲密,可暗夜里那酣战越是淋漓,她越是仿佛沉浸其中,第二天醒来,她就仿佛越怕他,越要远离他。
渐渐地他也就明白了。
这是心结。
她曾在两个人极度的和谐之后,伸出纤细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她想让他死。
因为死了,她就可以走出这片yīn影,就可以不再陷入无边的自责中。
她不知道是谁杀了她的妈妈,可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就没办法和他像普通人那样相扶到老一辈子。
她柔软湿润的手握住他的脖子,试图轻轻掐下。
黑暗中,他屏住呼吸,没有动。
如果她真这么掐下去,他也认了。
huáng泉之下,他会跟随在她身后,两个人继续纠缠下辈子。
可是她到底没有。
她的手犹如藤蔓一般,从他的脖子轻轻抚摸,来到他的下巴,又摩挲着他的唇形,抚摸他的鼻子。
她捧着他的脸,轻软的呼吸喷在他的眼睑上,那触感别样的温柔。
他的眼睛逐渐cháo湿起来。
她其实是不舍得自己的。
她竟然不舍得自己。
她在端详了他很久后,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慢慢睡去了。
第二天,等到阳光照在淡绿色的窗帘上,她漠然地下chuáng,看都没看他一眼。
从那之后,白天,他对她冷淡,有礼,却又温柔。
夜晚,他会领着她到chuáng上,搂着她睡去,或者转身回去自己房间。
这也许是她和他之间最适合的距离。
一直到有一天,他在和朋友喝酒的时候,听朋友说起他的烦恼,以及他的计划。
他开始并没有多想,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一年一年过去,他发现自己养在温室里的那朵花,逐渐失去了光泽。
她开始枯萎了。
每年的体检,一年又一年,她的身体指标不断下降。
他走投无路。
他知道她的梦想,知道她痛苦的根源,知道她希望重生一次,希望回到小时候,希望去改变她人生中所有的不如意。
他在朋友的帮助下,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这是一个疯狂到犹如童话的梦想。
这是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的疯狂,可是他就是要去实现。
这个世上没有重生,他就为她亲手制造出来。
他找来了一个朋友,那是加州大学的神经学教授,同时也是一个高级催眠师,这个人最新的一项研究就是,利用功能xing核磁共振成像扫描仪,把人大脑中的梦境投she到电脑中,这样就能在电脑中看到并试图去人为gān预控制她的梦境。
事先,他将日记按照事件和计划的顺序,逐渐放到她能看到的位置,让她去阅读,去回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在睡眠之后,这些日记中的内容在她大脑皮层中开始活跃。
而她所睡的那张chuáng,就是一个隐秘的扫描仪。
扫描仪会jīng确地捕捉到她模糊短暂的梦境,并将其加qiáng,扩大,甚至对她相应的大脑区域神经元给予刺激,让她接受到仿佛真实的触感,嗅觉和视觉。
为了能让一切更为bī真,他还找来了自己年少时的照片,找来了她妈妈的照片,找来了她童年时的各种资料,将这些逐渐合成加入到她的梦境中。
他的朋友在另一个房间监控梦境,他会用自己的声音和反应来加入其中。
到了第二天,她就会发现,一切都慢慢地改变了。
他是一个很有钱的人,有钱,什么事都能做到,包括悄无声息地将周围的一切痕迹抹掉,包括让所有的人来配合他这个几乎疯狂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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